唐风年回来得晚一些,打过招呼之后,片刻也不耽误,去书房写文章。
石师爷最晚。
天色已经黑了,石夫人去门口迎接,问:“为何这么晚?”
石师爷边走边聊,道:“一来,百姓们排队交公粮,人多事繁。”
“二来,今日县太爷公审了一桩毒蘑菇杀人案,凶手冷血至极!我要写文书和判词。”
孙二嫂恭敬地过来问:“老爷,夫人,开始上菜吗?”
石师爷道:“上吧!我饿得饥肠辘辘了!”
石夫人一边打水给他洗手洗脸,一边娇嗔:“你还是奶娃娃吗?饿了不会先吃点心垫垫肚子吗?”
不一会儿,饭桌旁的人都到齐了。
赵宣宣和唐风年挨着坐,晨晨也非要挨着赵宣宣坐,幸好是圆桌,不是方桌,不用面临三个人挤一条长凳的尴尬。
石夫人调侃:“晨晨跟宣宣亲昵,像亲姐妹一样。”
石师爷是个惜时如金,甚至如命的人,不倡导食不言的规矩。他在饭桌上跟唐风年聊判词。
在科考中,写判词也是重要的考题之一,而这恰好是刑名师爷最擅长的。
石师爷对杀人案侃侃而谈,丝毫不忌讳。“最冷血的是——案中案!凶手第一次用毒蘑菇害死自家父母兄嫂,第二次又故技重施,害死岳父岳母……”
石夫人打断他的话,提醒道:“你少说几句,别吓到宣宣。”
赵宣宣正听得聚精会神,因为她在石师爷的话中又现了那个张小生。
这真是巧得让人毛骨悚然。
她吓得脸色白,却微笑道:“师母,我不怕。这个案子怎么判的?”
石师爷轻描淡写,道:“秋后问斩。”
石夫人又连忙劝阻:“别对孩子说这些,会做噩梦。”
石师爷笑一笑,改聊别的事。
饭后,石师爷去书房教唐风年写诗赋。
县试就在明年二月,时间紧迫,石师爷只能针对式地教导唐风年做历年考题,无法让他全面地学习四书五经。
幸好唐风年不是死板的书呆子,他每次都能现学现用。
夜里,石夫人帮丈夫擦背,问道:“你白天办差事,晚上又教弟子,累不累?”
石师爷眉眼含笑,道:“我这人与众不同,越忙碌,越举重若轻!你让我闲着,我反而胡思乱想,心思重。”
“何况风年是难得一遇的弟子,教他做学问,我常常感到惊喜,几乎没有动怒的时候。”
——
深夜,月牙似弯刀,夜猫在院墙上打架,猫头鹰的叫声格外渗人。
赵宣宣起夜,去净室,忽然看见高窗上有黑影晃动,她吓一跳,跑去把唐风年叫起来,两人手牵手,去屋外察看。
现风吹动树枝,高窗外会动的黑影恰好是树在晃动。
唐风年安慰道:“宣宣,没事,树影而已。”
两人重新回床上躺下,赵宣宣蜷缩着脚,紧紧依偎在唐风年的怀里。
唐风年轻轻给她拍背,心想:明日要委婉地告诉石师父,以后谈论判词时,要避开宣宣。
赵宣宣做噩梦了。
梦里,秋后问斩,刽子手手起刀落,张小生人头落地,但是他的眼睛还睁着,脑袋一路打滚,滚到了她家里,还邪恶又狡猾地藏到了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