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颜秀是唯一的晚辈,乖乖地给师父行礼,“就结束了么?”
“哪那么容易。”眨眼之间,凌霄道君瞳孔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唯有定渊还散发着那一往无回的杀气,但再杀意,颜秀本身也是个杀胚自然感受不到,凌霄道君只问,“感觉如何了?”
“大概知道师父和辛夷前辈为了救我都花费了多少精力。”颜秀害羞羞地看着师父,再看看辛夷元君,“让师父和前辈费心了。”
凌霄道君心里软和得和什么似的,甚至伸出没有拎着剑的手捏了捏徒弟的脸颊:“小丫头。”
入手寒凉,明显的气血不足,凌霄道君心疼得不行,于颜秀而言却是心惊的。
艹师父摸我脸了!他是不是还以为我是小孩子哇!(这个不是重点)
脏话!师父的手为什么这么烫,都烫得不像正常人了……这绝对不是我气血不足造成的好么?师父他就是自己体温超标!
颜秀抿唇,看着一切如常,唯有定渊还在散发着嗜血意味的凌霄道君,再看了看那已经在血池里都化得灰都没剩下的文悯仙尊,抿了抿唇,小声道:“师父说还没有结束,是哪里还没有结束呀?”
如果结束了你快收了神通吧你现在这是个什么见鬼体温以及定渊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凌霄道君低低笑了笑,转头看着那还在汩汩冒泡的血池,瞳孔深处又开始浮现出那神性的金色:“祂还在呢。”
实在是中文不分他她,颜秀根本没有听出来师父那语气词里的异样。
但祂很快就来了——祂来之前天崩地裂,肉眼能见的天空瞬间都透露出了让人非常不安的血红色,蓬莱群岛之上,在各小岛上开辟了住处的普通昆仑弟子都惶惶然抬头看着那明显不善的血色。
然后。
“砰!”“啪!”的声音响彻了整片血色笼罩住的,蓬莱群岛那方圆千里的范围——那些穿着昆仑服饰的弟子,亦或是昆仑长老,有一个算一个都爆成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天……这……”作为在场最没有修仙阅历的颜秀,看到这样的场景,原本失血过多的脸色再多了几分苍白。
但……说来讽刺。
虽然这样的场景已经足够不人道,但颜秀仍然说不出让师父动手救下那些昆仑弟子的话。
昆仑有全然无辜的人么?
当然有,昆仑山下那些一辈子唯一的盼望就是生出一个基因叠加足以激发创世神血脉后代的普通凡人,那些在昆仑仙人们眼中不知比不比得上猪狗牛羊的所谓昆仑裔民,但他们在昆仑搬迁时已经成为了某种“资源”,被妥妥善善地安置在“人种袋”里,刚刚才被师父救下来。
昆仑弟子们呢?
他们在外如出一辙的趾高气扬目下无尘,天知道有多少人干过和宗逸成一般恶心的事且他们侵犯的男孩女孩并没有颜秀这般原地反杀的本事——好吧退一步说,即便他们在外行走时洁身自好,但他们只要做一天昆仑弟子,就享受了昆仑山之内无数次明显并不温良恭俭让的大祭小祭带来的好处。
这是原罪。
他们该死。
死在谁手里都活该!
是以,连颜秀都一脸冷漠地看着那一个一个的昆仑门人死于自爆,当然也没有提醒凌霄道君现在赶紧动手吧等那血池大招前摇结束咱就不知打得过打不过了——首先她相信师父的眼光,且在这种事上自己并没有质疑师父的实力,其次……她大概也感受到了,那个血池吞噬的不只是性命,还有魂魄,还有那些凡人死去时的怨气。
倘若现在阻止血池里的那个东西,带着怨气的魂魄入不了轮回,最终只会是魂飞魄散,那冲天的怨气无处倾泻,对这片天地亦是恐怖的隐患。
除恶务尽,除恶之后也不能给天地带来太大的负担。
于是一行四人,只沉默着等待。
蓬莱群岛上那灿烂的血花炸至终章,传承数百万年的昆仑大派烟消云散得仿佛时代潮流之下微不足道的尘埃,血坑随即一阵疯狂翻涌,在那人首蛇身的“首”处,扭曲出了一张脸。
那张脸幻化出来,睁开眼眸的刹那间,整片天地顿时充满了不可名状的鬼哭狼嚎。
“你竟然真等本座恢复力量……”那张血脸露出了一个堪称阴森恐怖的笑容,幻化出脸的下一步便是坐起身来,那样巨大的身形,光坐起来就已经和凌霄道君的飞空舟保持在同一海拔,声音听起来仿佛是天地在质问,“就为了那几个献祭的凡人魂魄,这么傻么?”
凌霄道君一般是不爱在战前放狠话的,他只漠然挽了一个剑花,朝着那张脸——准确来说那个人首蛇身且正在站起来的玩意儿躬下身去:“晚辈领教了。”
晚辈——无论那个人首蛇身的玩意儿是神是鬼,总之能被昆仑祭祀那许多年,自然是个比凌霄道君而言老了许多的老不死,加上祂现在与其说是“半步圣人”还不如说是无限趋近于圣人,得凌霄道君一句前辈,实在合情合理。
人首蛇身的怪物一声冷笑,伸手朝着体量比之于祂,简直连说成苍蝇都过分不妥的凌霄道君所在的飞空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