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知道卢泰的决定很正常,人总得先为自家人着想,可情感上,对前路的未知以及恐惧甚至让他生出了几分怨恨,怨既然同路为何不能一直走到底。
理智与情感发生激烈的冲突,半晌,苏德清露出一个苦笑,问,“准备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城墙内一旬只接收一批入城者,名额有限,再耽搁下去,若是什么时候取消,我怕是哭都来不及。”卢泰轻吐出自己深思熟虑的后决定。
苏德清喃喃,“只有三天了,那我们?”他想问,那他们怎么办可到底没问出口,他是村长所以要为村人负责,可是卢泰没有这份责任,能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没有偷偷跑路,就已经是人厚道了。
“村长,我还是建议,有银钱的先进城再说。”卢泰的商人本性告诉他,既然城墙内敢收那么多银子还限量,说明肯定值得,况且,还不知进城之后前路如何,着实不能耽搁。
“就算我能走,可队伍怎么办?”苏德清再次苦笑,他将人带出来,就算不能将人全部待到目的地,更不能在半路将将人抛下。
卢泰便不好再劝,想了想,又问,“要不要送两个人跟我走。”
苏德清一震,看向他的眼神满是震惊,他自然信得过对方,可换言之,对方提出这样的意见,定然是觉得他们的活路不大,所以才要他保存自家血脉。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么?”苏德清喃喃,情感上不可置信,脑海却已经飞快思考,到底要送谁跟着一起走,又要分出多少物资。
他自己和老伴无所谓,但两个儿子拢共生了三个孙子,送谁走,留下谁,无疑是个十分困难的决定,因为很可能决定着他们的生死。
“还有三天,你让我再想想。”
“好,离开前随时告诉我都行,只是最好送年纪大一点的。”卢泰提醒,年纪太小的不一定活得下去,到时白浪费五两银子。
苏德清身形微晃,心中苦涩蔓延,原来压根由不得他决定。
两人说话间,藏在一处角落的阮柔将一切全部听在耳中,思绪飞转。
五两银子,阮家十四口人,就是七十两,别说阮家没有,就是有也不舍得花在进城上,否则后面的路一家子擎等着饿死吧。
不说阮家,她自己只有一角碎银子,压根不够,眼下形势很显然,要么凑够五两银子进城,要么继续跟着大队伍等,一时间,她陷入深深的沉思。
很快,人散了,阮柔又等了会儿,方才回到阮家所在的位置。
一旁,阮李氏焦急张望,已经有些不耐烦,见到大女儿,狠狠拍了下肩膀,“怎么去了那么久?”
“到处都是人,我就去了远一点的地方。”阮柔解释。
闻言,阮李氏歇了责怪的心思,人太多,别说一口水,就是一把野菜都找不到,好在家中还有存粮,不至于轮到啃树皮草根的地步,但能撑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不由发愁起来。
阮柔想了想,小身问道,“娘,家里还有多少银子,你知道吗?”
“孩子家家的,问这做什么?”阮李氏狐疑,眼珠子转了转,怀疑再次浮上心头,“给老娘老实点,说,刚才做什么去了。”
阮柔不自在摸摸鼻子,偷听毕竟不大光彩,但还是说了实话,她凑到阮李氏耳边,将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阮李氏听得诧异又惊慌,论人口,大房五口是最多的,其实就是二房,三房最少,只有三个人,若是凑一凑,十五两未必凑不出来。
“这个消息谁都不许说,知道吗?”阮李氏做了个封口的手势,眼神中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心虚。
“知道,娘,要不是你问,我谁都不想说的。”阮柔嘀咕,不满道,“娘,你还没说,家里到底有多少银子呢。”
“反正不够进城费的,你问那么多作甚。”阮李氏显然不准备说实话,反而倒打一耙,听得阮柔险些郁闷,早知道就不说了。
阮李氏心慌得不行,直觉要找当家的好好商量,至于告不告诉当家的公婆,她还得想想。
无奈,阮柔只得回到休息的地方,她的位置恰跟阮二妹相邻。
阮二妹正在照顾精神不济的小弟,也不是病了,就是连日来奔波累的,显得整个人很是虚弱,总要人分神照顾。
“大姐,你回来了,小弟不舒服,你。。。。。。”阮二妹欣喜,就要将麻烦扔出去,却见对方忽然被爹娘喊走。
“月娘,过来下。”不远处,阮李氏与阮父站在一起,看向她的方向。
阮柔似笑非笑瞥了眼阮二妹,“爹娘找我又是,小弟不舒服你就好好照顾着,小心些。”
说着,飘然离去,气得阮二妹伸手狠狠拍了下小弟,“大家都在逃荒,就你金贵。”
阮小弟缩了缩脖子,对这个总爱挑事的二姐有些顾忌,忍不住想到,谁稀罕你照顾,还是大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