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厢,虔诚拜完佛的宋母方才发现儿媳不见,出了殿堂见人就在外面等候。
她再次掏出一张手帕,这次里面是足足一两银子,不知为何,宋母总觉得儿子中秀才仿佛冥冥中有所注定,这才将原因归咎在了乐山庙上,故而这一两银子她掏的诚心诚意,丝毫不可惜。
出了庙宇,宋母颇有感慨,前后不过一年时间,家中光景就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下山的路上,她看着一旁的儿媳。越看越觉得是一个福星。
只是瞧着瞧着她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以前小儿媳身体不好,两人成婚的时候又是那样一副状态,故而两人没有圆房的事情她是清楚的,之前一直没催也是想着儿子读书要紧,只是如今秀才功名都考出来了,圆房的事也该提上日程。
这种事到底不好叫一个女子主动,她便记在了心里,想着回去跟儿子说一声。
将来生了儿子,有一个秀才的父亲在,跟着一起读书,代代相传承,他们老宋家以后也能改换门庭了。
阮柔全然不知宋母的这番盘算,当然即使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道,否则也太过尴尬了些。
不得不说,时间催人老的同时,也让年轻人长得更有光彩。
牛津门前后也不过一年的光景,出嫁时她尚且如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般,干干瘦瘦,没有大姑娘的模样。
在宋家好吃好喝了一段时间,也没有累到,如今是出落的亭亭玉立,有了寻常女孩十五六的鲜妍明媚。
当天晚上什么都不知道的阮柔,面对。受到阮母一般教导显得十分尴尬拘谨的宋元修两两对视间,有一股莫名的尴尬流淌。
可惜的是两人到底没有圆房。
阮母瞧着这可不行,明明是同床共枕的夫妻,瞧着却很是生疏,倒不像夫妻,更像是一个门檐下搭伙过日子的。
但她也看出了不对劲,或许是日常的相处太过平和,两人压根就没有生出男女的那股□□来,故她想着给两人再办个小宴席。
这等私密事情,别说是告诉外人,宋母便连自家人都没告诉,自己偷偷炒了两个菜并上一小壶酒,送到了两人房间,随后将外面的门锁上,意思很是明显。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也或许是氛围正好,宋元修瞧对面的女子,就有了一点面对同龄姑娘的羞涩腼腆。
读书多年,除去家中一个彪悍的姐姐,他再无与其他女子有过接触。
花好月正圆,情到浓时,共赴巫山。
翌日,宋母喜笑颜开,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笑什么,只宋元修与阮柔悄悄低了头。
考中了秀才,好像镇上的书院就不用再去,宋元修过去收拾了东西,回屋看着书本发呆,其中有他从书院抄写的书籍,有练习的大字,还有做的题目打的卷子,半年时间,好像数不清的时光就在这些书本上了。
陡然无事可干,他难得有些闲余,却偏偏又不大习惯。
依旧是看书,可前面没了引路人,一切都变得艰难起来,这时候,他就希望龚夫子能快些考中回来,他也可以继续当他的学生,否则,龚夫子肯定是不依的。
乡试八月底开考,京城路途遥远,即使有什么消息也都是滞后的,龚夫子与秦春生考的如何他也不得而知。
倒是府城那边时而有些消息传回来,是他名义上的连襟,铁家的铁勇。
好像是去兵营学了几个字,每每寄回来的书信,上面的字如斗大,画的乱七八糟,只让人勉强能认出来。
铁勇学了认字还不够,因为铁家压根没有能读信的人,故而到了最后,接到信都得往宋家来,倒也不是只一条路子,镇上不少书生做着给人抄书、写信、读信的营生,只需花上一文钱,很显然,铁家舍不得这个钱。
铁勇参军后,大娘期待中的好日子并没有到来,只是家中略微宽裕了些。
府城的军营军饷是每个月正常发放的,但也没有一开始想象的多,每个月半两银子,算下来是不少,可除去自己花用,能寄回来的不多。
尤其这银子还是直接给的铁父,也不知两人怎么商量的,原先明明说好,大娘来管家,可渐渐的,这份权利又被剥夺了。
她总归没有跟公爹争这份银子的道理,索性也不去管那许多,饿了就要吃,渴了就要喝,有肚子里的娃娃做依靠,她开口倒霉那么多顾忌。
奈何铁父也不是全然依着她,铁父心中也自有一盘账,先留下需要存起来的银子,剩下的才会留作家中花用,如此一来,大娘能花的就有限。
其他的可以忍,奈何去宋家请人读信这件事,她是真拉不下面子,自打宋元修中了秀才,她就总觉得自己上门就低人一等,如非必要绝不见面,只等着铁勇当了大将军在一雪前耻。
可惜铁父完全没有这门心思,乡里乡亲的,每隔一个月请人读封信也不是大事。
而宋家那边,阮柔一直表现出自己喜欢读书的模样来,背书、练字一个不差,如今的进度不差,原本铁勇的信她也能帮忙,可两人曾经那样的关系,到底不妥,所以从不提这一茬。
宋元修在家呆了许多日子,学问不见长进,心中也愈发烦躁,生起了往更远处求学的心思。
祁山镇只一家信雅书院,教秀才以下勉强够用,可到了秀才,能教的就有限,而县学,最少也是举人授课。
秀才自然是有资格去进学的,可远不止拎着包裹就去入读那么简单,束脩、住宿伙食费,以及书本笔墨钱,并不是秀才就不用为钱发愁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穷秀才的称呼。
这时候他就格外羡慕举人,因为举人不仅可以当官,还会受到很多富商的赞助,这类赞助不是为了请人做什么,而是结个善缘,以后遇上什么事伸手帮个忙,并不要求做太多,通常是举人们的一大收入来源。
若有未曾婚配的,得到富商赏识,得以嫁一个女儿过来,大笔的嫁妆银子入账,同样是一桩美事。
当然,宋元修早已有妻子,是不想这些的,但为钱发愁的他还是很希望自己能赚点钱。
读书人赚钱委实不容易,要是有好用的赚钱门路,就不会有那么多穷书生了,还有一些惯爱写些话本子的,可长期陷于这些情爱,也难免移了性情,一般夫子都不允许他们做这些。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宋元修迟迟没能下定决心,只想着等龚夫子回来,再看情况。
这一等就等到了九月中旬,祁山镇前去京城的路途遥远,光是路上就要耗费半个月功夫,一来一回就是一个月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