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道号明悟,人称一声明悟师傅,年纪不小,须发皆白,细数下来得有七八十岁的年纪,都说人老成精,这老和尚亦是,平常靠附近几个村的村人许愿看相,也能勉强养活几个小沙弥。
村人求神拜佛,即使有事相求,最多也只能给上一两枚铜钱,能带上白面馒头已是顶大的诚意。
佛祖是不吃东西的,如今天冷也不担心坏了,放在佛前供上三天,就是明悟师傅几个的伙食,村人知道也不在意,只挡佛祖享用过香火了。
宋母此次难得大方,足足往功德箱里投了二十文钱,明悟师傅登记的时候都忍不住嘴角咧起的笑意,今年能给几个小子身上的棉衣添一团棉花,也能少受些冻。
担心不够虔诚,宋母其他人都不带,只领了小儿子过来,许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高中高中高中,若佛祖能显灵,定然是能听见的。
拜过佛祖,献上供品,宋母出来,又瞧中了那个签筒。
“明悟师傅,劳烦你给算上一卦。”
这个时机,带着读书人的儿子来上香,明悟不用思考都知来求什么。
“可是求功名。”
“对对对。”宋母十分积极,笑着道:“您给看看,这一次能考中吧。”竟然一点疑问的语气都没有。
明悟当了一辈子和尚,若说对佛祖的信任自然没得说,可论对签筒的解签,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闭上眼,宋母在心中不停默念“中中中”,如此几番,终于摇了一根签出来。
明悟师傅接过,心道好险,这果真是一根好签。
他的“好签”自与常人的好签不同,并不一定是结果好,而是他能解释的通,此刻这根签没说结果,只含糊了过,正合他的心意。
“唔,”他故作深沉的皱眉,浑浊眼中似乎有精芒一闪而过。
“师傅,结果怎么样?”宋母焦急询问。
明悟也不直接回答,一会摇摇头、一会又点点头,搅得她越发揪心,倒是宋元修在一旁可有可无。
他是个读书人,不信神佛,可既然陪娘亲来了,自然要规规矩矩,凡事听着就是,至于能不能考中,全在他自己。
好半晌,明悟终于表现够了,方才开口,“不好说啊。”
宋母眼巴巴看着,心道敢说一个不好,她一定扭头就走再也不来,学艺不精还敢出来糊弄人。
也不知是不是瞧见了其眼中的威胁,明悟一股脑说了出来,“这根签的意思是,结果不定。若能得遇贵人相助,定能顺心顺意,否则,难咯。”
宋母这一口气,从刚才起就一直提着,听到前半句好容易松下,立马又提了起来。
“有缘人是谁,还请师傅请教。”
“既是有缘人,我也不知,你也不一定能遇见。还得看缘分。施主请回吧。”
明悟解完签赶紧赶人,再问下去他可招架不住。
宋母失魂落魄就要走,路过门槛还险些绊了一下,幸亏被儿子扶住。
出了门,越想越不安心,瞧瞧儿子,她又转回去,狠狠心,从荷包里又掏了一百文钱进功德箱,佛祖保佑,让儿子一定要遇见贵人。
来回费了好长时间,庙里除了他们都再未来人,两人又孤零零的下山。
宋母始终放不下,问儿子,“小六,你说有缘人会是谁?”
宋元修摇头表示不知。
宋母嫌弃的松开手,有缘人她也猜不到,可刚才的那一百四十文,是真多啊。
这一趟,不算供品,光是银钱都足足花了一百四十文,着实不是笔小钱。
前几年几个儿子陆续成亲,家中还借了债,咬牙继续供小儿子读书,好容易这两年还完,想着给小儿子把婚事定下,结果,又撞上阮家这摊子,家中实在不甚宽裕。
好在这次出来带的是他们二老私房钱,而非公中,否则还不知道怎么交代。
回到家中,几个儿媳问起情况,她将拜佛的事情说了,至于解签,一点没提。
回了屋,却是悄悄跟宋父商量起来。
宋父听了纳闷,“咱们这小小吴山村能有什么贵人。”
“唉,我也在想呢,别不是在镇上吧。你说,会不会是有考官赏识咱们小六?”
“应该不是。”宋父摇头,考官总要看卷子,压根谈不上什么缘分不缘分。
“那到底是什么呢?”宋母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一晚上愣是没睡好觉。
第二天一早,她还未完全清醒,就听见了院子里低低的读书声。
因着每天要多腾出一个时辰干活,小六早晚另补上这段时间,辛苦至极。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灵感一闪而逝,再找不回来,她连忙将身旁的宋父喊醒。
宋父迷糊着要起身,却被拽住,“老头子,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你看看儿子读书,能不能想起什么。”
宋父压根没反应过来,直接回道:“儿子辛苦呗,还能想到什么。”
宋母嫌弃将他推开,自己利索起来,边走边皱眉回忆,到底忘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