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头没好气瞪一眼老伴,嫌她乱说话,随即忝着脸笑道:“亲家,这么长时间,彩礼早就吃用掉了,如果你看不上二娘,你看看三娘,年纪也差不多了。”
宋母哪里还看得上阮家姑娘,只觉得这是一个土匪窝,全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
“反正我话就撂这个,用掉的你们用钱补上,我也不多要,否则没得商量。要是不还,哼哼,就别怪我出去乱说,这事可不怪我宋家理亏。”
说着,她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是她自吹,宋家虽然因为养着读书人,略有几分拮据,可怎么也比那饥一顿饱一顿的铁家强吧,阮家大娘子图什么,阮家又为何纵容她?
想不明白,她也不指望宋家说实话,索性拉了父子俩转身就走,“三天内,要是见不到东西,我嘴碎两句,届时你阮家姑娘名声可不好听。”
阮柔见状忍不住偷笑,好家伙,这宋母够厉害的,全程跟阮家对线不落下风,压根没她什么事。
“呸,老虔婆。”等人走了,阮婆子才敢唾一口。
阮母也没了那鹌鹑样,瞧见一旁的二娘就不顺心,“你个没出息的,男人的心都抓不住。”
阮柔可不受这气,当即怼回去,“那可不,没你大女儿出息,准妹夫都能弄到手,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这话着实有些难听,但凡是个好姑娘都接受不了,阮大娘子当即落泪,委屈不已,眼神频频看向阮母,意在告状。
然而,阮母却丝毫没接收到女儿的意思,反而心生担忧,“大娘,你不会真跟那铁家小子干嘛了吧?”
都是自家人,阮母说话也没顾忌,却是叫阮大娘羞得不行,连连撒娇,“娘,你说什么呢。”
那娇羞的模样,实在很难不叫人想歪,阮母此刻就想歪了,就连阮父和阮家爷奶的面色都不大好看,一个女子婚前失贞,那是要被人唾骂的,若别人家的女儿如此,他们都得跟后面吐两口口水。
阮大娘子却是没看出来他们的想法,否则铁定得为自己喊一声冤枉,实则她在回想几次跟铁勇亲密的情景,太过火的她也不敢做,不过牵牵小手、轻抱两下,就勾的那人魂牵梦绕,她对此很是得意,由此也错过了为自己解释的机会。
闹了好大一出,也没人再将目光放在阮柔身上,她见状连忙躲了出去,她可不想给阮家干活。
有了原主的记忆,村子里她很是熟悉,出了阮家,寻小道到了一个小小的山头。
山头其实是几位老人的墓地,村中小孩子都被大人拘着不让过来,省得丢了魂,却是原主偶尔伤心时的私人空间。
人死都死了,阮柔也不害怕,跟原主一样,在小山包后寻了一个角落,扯根狗尾巴草把玩。
宋家显然不愿意娶她,那就得想别的法子,总不能一直留在阮家,但原主一直老实干活,压根不认识什么人,她又长得这样一副模样,人选也是一个老大难。
“唉。”想到此,她忍不住叹气。
与此同时,忽的听到一阵“窸窣”声,回头一看,却见正是宋家的小儿子,几日之前,她还得叫一声姐夫的宋元修。
两人关系尴尬,单独见面并不合适,阮柔起身就要离开,不料被身后人叫住。
他迟疑着开口,表情略有尴尬,似有同情,问:“你在阮家的日子是不是不好过?”
宋元修也没想到会遇到阮家娘子,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压根不信鬼魂之说,故而一直将这里当做读书累了的清静地儿。
阮柔只觉果真是个书呆子,“你瞧我这样,还用问吗?”
宋元修愣愣看去,一张瘦巴小脸上黑黑的,唯独一双眼睛亮如星辰,璀璨夺目,连带着整个人也似田地里的野草,散发着勃勃生机,眼中并无他想象的伤心害怕,反而满是镇静沉着。
“你,你不伤心吗?”
“不伤心。怎么,你伤心了?”她语气略带嘲讽,虽然知道宋家嫌弃自己没错,可免不了有一丝怨气,有眼不识珠,早晚叫你们后悔。
宋元修连忙摇头,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想不通。”他埋头苦读十几年,显然不知人情世故,更不懂男女之情。爹娘说的妻子,他若是娶了定当好好对待,可若无缘,也不会因此伤心。
“真是个书呆子。”阮柔嗤笑,闲闲解释,“铁家人以后比你有出息呗。”
“啊?”宋元修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想不明白,他结结巴巴,“可我是读书人。”
在所有人眼里,一个读书人,都该比一个猎户要有出息吧。
好嘛,还没傻完全,她有心逗人,便道:“听说是做了个梦,你连秀才都没考中,人家当大官了。”
宋元修被这个消息震住,一时不知是失望更多、还是不可置信更多。
“我没考中吗?”
都说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作为读书人,宋元修自然也做过高中状元的美梦,可却有人告诉他,他连秀才都并中不了,着实打击人。
阮柔逗够了,也不去管他什么反应,另寻个安静地儿。
独留下宋元修失魂落魄,这一刻,什么未婚妻退婚都不再重要,读书十几载,除去“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的雄心壮志,更现实的,他想考取功名,让一直为他付出的宋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永远中不了了。
他丝毫没有怀疑阮家二娘的话语,因为她说的漫不经心,似乎根本没必要为此说谎。
如果对方所言都是真的,那他还要继续浪费钱财,让一大家子继续跟他一起过苦日子吗?
思及家中愈发粗简的饭菜,枯瘦的侄子侄女,年老却还要在田家劳作的爹娘,一股难言的愧疚涌上心头。
离开的阮柔可不知这人如何一番反思,村里到处都是人,她不想跟人搭话,最后干脆回了阮家的柴房,原主偷偷在这里藏了几个地瓜,她恰巧有点饿了。
匆匆三天一闪而过,期间,阮柔只在吃饭的点回到阮家,顿顿不落,至于家务活则一点不沾,阮母气得够呛,而阮大娘子则尽力周全,期盼着不要节外生枝。
有铁家当官发财的美梦在前面吊着,阮家人合计一番,愣是将家底都掏出来,到底还是将宋家的彩礼钱凑齐,第三天给宋家送了过去。
两家的亲事就此解除,宋母却完全没有心思忙这些,因为全家包括她寄予厚望的小儿子,竟突然说不去念书,要跟着家里一起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