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登门后,阮柔就在阮姑祖母家暂时住了下来,好在二层小楼房间充裕,钱婶收拾出一间客房,窗外就是街市,足够热闹,却又不过分喧嚣。
阮姑祖母家人口简单,阮姑祖父早年就去了,下面只有钱叔一个独子,并钱婶和外出求学的钱家表弟,拢共不过四口人。
钱叔早年跟长辈学了酿酒的手艺,如今铺子里的酒水基本都是自酿的,也有小部分是对外采购来的好酒。
钱婶则负责照看铺子里的生意,钱家酒馆不仅卖酒,还会顺带卖些配酒的吃食,诸如卤肉、花生米等,前者是去外面卤肉摊子以低于市场价买的,算是赚个差价,瓜子花生等则是自家炒制的,赚钱的大头还是在卖酒上。
阮柔来的第一日,除去带来这些家中阮爷爷阮奶奶特意让带上的土特产外,还有自己三个月的伙食费,但家中多口人,远不止钱的事,尤其阮姑祖母以及钱婶对她格外的好,故而阮柔只头几天在县城逛了两天,再后来,就学着在钱家酒馆帮忙。
这可让钱婶颇为松了一口气,实在婆婆年纪不小,很多事都只能自己来,儿子还在外读书,不好为了家里的琐事多费神。
钱家一般都是用粮食酿酒,没有特意经过过滤的酒水透着股浑浊,酒味不算特别浓郁,阮柔见状,还问了问,为何没有用果子酿酒,结果却得知,在之前是有果酒的,但因为不划算、精力不大够,就去掉了。
在县城,于普通人家而言,果子不比粮食易得,毕竟粮食只要花钱买就有,无非价格高低,但果子却不一样,只有特定的阶段有,且数量少,附近偶有村子辛苦抬来县城卖的,价格高昂,如此酿成的酒一般,度数不高,一般男子不爱喝,没什么市场。
阮柔想想也是,世道不一样,总不能一概而论。
钱家酒馆的酿酒技术不外传,准确点说,只传钱家的儿子,如今整个钱家也就钱叔会,钱婶大略知道,却没正经学过,而下面两人唯一的儿子,名钱学文,夫妻俩在很小的时候就将其送去进学,听说有几分读书的天赋。
这世道,士农工商,钱家就一个小酒馆,不至于沦为商人之流,但至多不过一个农工,内心深处自然渴望着能登上士的阶层,故而,将儿子的读书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家传的酒馆都排在后面。
但到底是传承多代的祖传手艺,如今无人可继承,也是件烦心事,至少光阮柔来的半个月里,都不止一次听见钱叔哀叹连连,感慨怎么没生两个,虽然每次说都要被钱婶捶一顿,却还每每都要再说。
对此,阮柔颇有些无言,也没法子安慰,毕竟既不能说钱家表弟以后读书无望会回家继承酒馆,更不能劝人收个学徒之类的,敝帚自珍,固然有其需要,也有其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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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城待了半个月,趁酒馆不忙的时候,钱婶会带着她出去逛逛,还替她买了两身县城时兴的衣裳,梳上发髻,与县城本地的姑娘便也没什么区别了。
除此之外,中旬钱家表弟书院休息,两人终于见了一面,算是认了亲戚。
阮柔还在县城认识了两位朋友,一个是隔壁小首饰铺的小掌柜,十八九的年纪,店里卖的不是金银首饰,而是或编织、或雕刻成的首饰,原材料不贵,小首饰价格十分便宜,引得她在店里也买了不少。
另一位是一条街外酒楼掌柜家的小女儿,两人在酒楼相识,一见投缘,时常约着外出游玩。
总的来说,除去阮姑祖母有时望着她发愁,那一副想要替她寻门好婚事的心思怎么也遮掩不出外,其他一切都很顺心遂意。
倒是意外再次在镖局前见到苏三的身影,她内心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久后,从临辉村来的一封信,验证了她的猜想。
信是阮父寄来的,事实上,从阮柔来镇上,只初初落脚时送了一封信回去,阮家那边没有回信,毕竟送信也是要花钱的,能省则省,这次送信,实在是发生的事情太过让人震撼,且说起来,与她略有一丝关系,便来信告知一声。
从信中,阮柔方才知道,苏三死了。
寿康镇是座小镇,没有衙门和官差,镇上的秩序全靠镇长维护,家长里短、争吵打闹等小事,但却不包括人命官司。
那一日,苏三的狐朋狗友不见其身影,上门寻找,结果就在一片血腥气中找到了苏三的尸体,后来,得知消息的镇上请来县里的衙役和仵作,才发现,苏三是胸前连中十七刀,刺中心脏、流血过多而亡。
仵作验尸结果一出,满镇哗然,平静十几年的小镇,从没有过这般惨烈的杀人事件,一时间,人人自危,毕竟,苏三虽然是个混混,平时常在镇上街市收保护费,却没高到能让人冒着杀人风险的地步,否则,苏三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过得紧巴巴,连老婆都没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