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无寿命漫长,我尚未生出时,他便已活了很长岁月,他见过凡人、妖怪穷尽一生妄图登仙,也见过神仙剐去一身仙骨,只求为人一世。
别说凡人寿数,就是我的寿命,在他眼中也不过沧海一粟。
我倒不觉得伤心,生生死死于我而言,就是起点和终点,人该出便也该结束。
我起先觉得吟无瞒我诸多事情,他又与往常不同频频吐血受苦,我便难受,总觉得哪里出出了问题。
如今他讲到这里,我心里便有如尘埃落了地,我不担心他一路终将走到终点,我只担心他莫名受苦或去自讨苦吃。
吟无嘘着眼睛端详了我一会儿,大概是见我平静表情没有丝毫作假,又笑着哎了一声:“五百年前,死魂海有异动,我未曾早早现,便知这日子该来。”
我晃了晃手中卷轴,薄光便跟随我手中动作化虚影晃动:“那这是什么?”我想了想又道,“我倒觉得你偷懒歇息片刻也不是不可以。”
吟无摇头,说只有我整天想着偷懒的事情。
我刚想辩解,说万物自有其生存法则,顺其自然才是大道,别的不说,它死魂海莫名吞掉那么多神仙魂魄,也定然有其原因。
话还没说出口,吟无又讲了个让我惊讶的事。
他说我手中这光卷轴只他能打开,打开卷轴即打开天启,他寿元将尽,天界也不能没有天帝,天启一开,写下一人名,对方即可继他的位成为新的天帝。
我脱口而出:“凭什么要你来定啊?”
吟无耸肩,明显胡说八道:“我也不知道啊,你好奇的话,我打开写下你名字可好?”
我沉默了一会儿,脑子里认真思索起了这个事情,我自神魂海诞生起,吟无起先对我很是严格,俨然是将我当成继承人来培育,可我生性懒惰,培育了好一段时间也没达到吟无满意的程度,他便放弃了我。
可如今如事情到了不得不的地步,我也不是不可以勤勉起来。
我让吟无把卷轴打开吧。
吟无顿了下,突然又弯起眼睛冲我笑:“我本确实是这么想,该让你在人间受够磋磨,靠自己努力重新回到天庭,如此神位方能稳定,天道也会认可。”
吟无把身后椅塌招到身下坐下,仰着头给我掰起了手指:“突然变成猫被凡人和蛇妖拿捏也罢,被温禀纠缠不休也好,记忆逐步恢复记起自己是神仙还是温禀的老师都行。”
吟无突然挂起个不怀好意的笑来:“被温禀感动或是扰得心烦意乱之后……”
他没说完,我立刻辩驳道:“什么扰得心烦意乱?我纵使为温禀心烦,也应当不是你语气中的这种意思。”
吟无但笑不答,自顾自说道:“这时来个温禀认为才是他真老师的人。”
吟无突然抬手,食指朝我勾了勾,我便如被绳子牵到了吟无眼前,再低头与吟无仰起的面容正对对上。
我眯起眼睛。
吟无道:“你被他放弃,被他伤心,还被他以血养的蛇妖伤身,后被关入牢狱之中,他想剥了你一身皮换给他认为的那个老师。”
我颇有些无语:“别说我不一定会伤心,我若真被关起来,应该也不至于跑不出来。”
吟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微颔了颔:“你逃出来后该遇到丹璀,他要杀温禀,虽然温禀负你,但你应当仍旧不舍。”
“……”我被吟无编故事的能力弄得叹了口气,没忍住伸手一把遮住了他的嘴巴,“好吧,按理我本该受尽苦楚,一边不舍一边助丹璀去杀温禀,最后关头是否还要背信弃义救下温禀,再与温禀隐居深山,日日愁眉苦脸相对,直到温禀想起自己亡国都是被我所致,甚至他那个假的老师也以身成大义,为国捐了躯,他恨死我,最后一刀结果了我?我方能带着满身心的伤回来当神仙,继承你的位置?”
吟无伸手扣住我的手腕,把我手从他脸上拿下,点头赞许我:“差不多如此。”
我咬牙:“吟无,你去人间偷看我时,究竟看了我写得多少乱七八糟的故事,东拼西凑就凑出这么个东西。”
吟无笑。
我双手环胸,故意抬下巴垂眼睨他:“那为何没这么做?”
吟无手指轻拍了下手心,摊开双手:“谁让你整天嘴里念叨着找我。”他还颇为惋惜,“关于我的记忆,应当不该这么早想起才是,不然整天听你心里念我,烦得很。”
我说他无聊,编了个这么大的故事,我喊两句把耳朵堵上不就听不见了吗。
我想了想,又没忍住笑,还抖了下脚:“我觉得你应当是怕我生气,我回来后若知道你如此戏耍我,我肯定很久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