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香袅袅,模糊了人的眉眼。
苏锦书坐了一小会儿,便觉困顿,她强撑不住,伏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陆锡等着那香燃了一半,捏了一撮灰掐灭,他轻轻抱起苏锦书,将她送到里间的榻上。
苏锦书昏昏沉沉地睡着。
陆锡站在床前,低头俯视着他。赌坊备的衣裳用料清透,几层软纱看着厚实,穿上身却遮不住什么,莲沼镇的风水真的将她养得很好。陆锡目光落在她的颈侧,那里再往下一点,会不会有点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在身侧捻动,握紧成拳,转身走远。
门一开一合,屋里多了一个人,是今日赶车的马夫。
她的身形和模样一看就是个女人。
陆锡出来见着她并不觉奇怪,道:“坐吧,喝茶。”
管姝不喝茶,也不坐,硬邦邦地站在门口,道:“原来主子也会对女人心生怜惜。”
陆锡不接她的话茬,当没听见。
管姝又道:“那姑娘长得很像画上的人——您珍藏在别院水榭的那幅画。”
陆锡依旧沉默。
管姝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试探着问:“是她吗?”
陆锡不装哑巴了,道:“你进去看看她的心口处有没有箭伤。”
管姝躬身道是,进到了里间。
不一会儿,她出来了,道:“回主子,她心口没有箭伤。”
陆锡垂眼抚平了桌布上的褶皱,道:“那就不是她。”
管姝竟没从他这话中听出任何失落之意,仿佛是与不是,她都不在意。管姝回味了一番,又道:“苏姑娘不仅没有疤痕,一身皮肤细腻如芙蓉出水,称得上冰肌玉骨。”
陆锡茶杯都递到嘴边了,又放下,冷眼扫过去:“你话好多啊。”
在管姝的认知里,主子若是懂得疼惜女人了,那一定是天上下红雨了。
可偏偏这样离谱的事真的发生了,天上却没下红雨。
陆锡今年在京城的红拂馆包了一间房长住,白花花的银子撒了下去,严令人不许打扰,可偏有不安分的主去捣乱。
管姝记得有一回红拂馆的花魁娘子借着酒意,夜里推开了陆锡的房门,站在他的床前,香肩半露,翩翩舞了一曲醉。
陆锡既未动怒,也未呵斥,只是似笑非笑的赏下一斛珍贵的东珠,命那花魁娘子不停歇地舞了一整夜,他自个却喜滋滋睡了个饱。
天明后,花魁娘子脱力瘫软在地,遍身是汗,梨花带雨,是管姝亲自把人搀出去的。
馆中女子见了她那等不可言说模样,误以为她得了贵人的青眼,都上前道喜,花魁娘子有苦说不出,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据说大病了一场,身子也不大好了。
面对娇滴滴的花魁娘子都能狠的下心肠,还算是男人么?
管姝因为话多被赶出了门。
陆锡坐了一夜,撑着头靠在桌上小憩了一会儿,等到天快亮时,算着戏快收场了,他进去推醒了苏锦书。
苏锦书是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熟的,几个时辰根本缓不过药尽,陆锡摸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塞,放在苏锦书鼻下,让她嗅了一会儿,苏锦书才悠悠转醒。
陆锡:“你睡了好久。”
可能是嗅了药的缘故,苏锦书只觉神清气爽,道:“我怎么睡过去了?”
陆锡道:“你哭了一会儿,可能是哭累了,就睡了。”
苏锦书指着自己:“我哭了?!”
陆锡:“你哭了。”
苏锦书穿上鞋,站起来,底气十足道:“你胡说八道,我都十年没哭过了。”
说十年没哭是有点夸张,但至少三年肯定有了。
苏锦书走来走去:“再说,我为了谁哭?陈何生?那个人渣他配吗?”
陆锡“呵”了一声,她这一觉是彻底睡清醒了,仿佛昨晚难过到瑟瑟发抖那人不是她。
苏锦书趴到窗前看下面的情形。
窗户一拉开,乱糟糟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苏锦书看到厅堂透进来的光,天已经蒙蒙亮了。
陈何生赤着上半身,趴在赌桌上,他面前的筹码已经空了,身上的绫罗绸缎也输进去了。几天几夜未眠,他披头散发,面色青黑。他双手捧着一个骰盅,癫狂道:“再来一次,再让我来一次,求求各位兄弟了,我马上就能赢回来,我手气一向好,信我,刚才几局只是意外,我一定能翻身。”
“还来?你还有钱吗?”
“你已经输成穷光蛋了,哈哈哈哈!”
“废什么话,先把欠的钱还上再说。”
陈何生怒道:“我有钱,你他娘的狗眼看人低,爹,爹——”
没有人回应他,他爹早就被扔远了。
赌桌另一头的人开口:“行,你身上只剩一条裤子了,脱了压在这,爷爷我陪你再来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