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恩斯很少听到他这么正式地叫自己,再加上那套客套得不能再客套的说辞,听得他一时有些来火:“不是,楚霁,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浑水不浑水的,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奔着全身而退来的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又需要我干什么,直接说吧。”
楚霁被他说得笑了笑,点头道:“行,那我就直说了。不过这里毕竟是医疗中心,人多眼杂,不管我接下来说什么,你们俩都一定记得保持冷静。”
一个小时后。
楚霁说完了该说的事,以身体不适为由,支走了下巴险些掉到地上的苏恩斯。
林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水,只是考虑到楚霁此刻的身体状况,欲言又止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多说,留下一句“你先好好休息后”,沉着脸离开了。
楚霁说自己身体不适,并非全都是借口,天狼那两枪直接打穿了他的肩骨,一个小时过去,伤口处的疼痛已经到了近乎麻木的地步。
……小狗下手比自己想象中要更狠,连开三枪,想必是真的恨透了自己。
也难为他在痛苦中煎熬了那么多天。
耳畔医疗仪器的“滴滴”声充满机械的规律,楚霁刚才强撑了一个小时,现在已经有些精力不济,在病床上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突事宜,想着想着,眼皮就沉了下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心里想。
不知道下次再和天狼见面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
白塔,高层会议室。
从接到对楚霁的举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个多小时,但是关于究竟要怎么处置楚霁,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早在很久之前,特梅尔就清楚,楚霁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是荣森的学生,而荣森自己,本身就是荒唐可笑的“共存派”。
荣森天真地想用自己的死,让民众对变异种产生一些不该有的错误认知。
然而那些恐怖又恶心的变异种,怎么可能真的和人类“共存”。
特梅尔本以为,楚霁不会像荣森那么天真,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从不会像荣森那样,表一些荒唐可笑的言论。
没想到师生不愧是师生,脑子里装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楚霁喜欢自掘坟墓,那他刚好也可以省去一笔不小的麻烦。
会议室里仍在争论不休,一位须花白的老者沉声开口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楚霁是荣森的学生,格兰那个老家伙也时常明里暗里地护着他,两代的威望积攒到现在,气泡垒里的许多居民,已经是‘只知楚指挥,不知军部大楼’了。只是不久前才出了虫潮入侵的事,在大多数居民眼里,楚霁都是这次事件当之无愧的功臣,不论如何,现在动楚霁,我不认为是明智的选择。”
另外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冷笑一声,反驳道:“怎么,现在顾忌楚霁在民众间的威望,不敢动他,难道要等到有一天他带着变异种造反的时候再动他吗?不过是个指挥官而已,还真当气泡垒没了他不能转了!
“还有荣森,都死了多少年,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人还记着他。不过是个变异种而已,你们居然还要顾忌他留下的‘威望’,不觉得可笑吗!”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沉默了几秒。
片刻后,有人低声道:“荣森虽然是作为变异种死的,但当初他的死,想必给在座各位都留下了不浅的印象。我当初就不赞成处死荣森,说实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荣森的死的确动摇了一部分人对变异种的看法。”
络腮胡男人反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吴老将军说得有道理,现在急着处死楚霁,未必是明智的决定。且不说我们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楚霁真的收容了变异种,就算有,他也未必会认。何况单论现在气泡垒里民众对他的拥护,即便楚霁真的死了,舆论对我们也不会有利。”
络腮胡男人一拍桌子还想反驳,就在这时,特梅尔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各位,稍安勿躁。我们是来开会的,不是来吵架的。
“我认为几位刚才所言,都十分有道理。只是既然吴老将军提到不久之前‘虫潮入侵’的事,那我也有个问题,已经困惑了很久。”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特梅尔身上。
他嘴角带着慢条斯理的笑容,语不徐不疾,好像是真的只是在提出自己的疑惑:“吴老将军刚才说,在许多气泡垒居民的眼里,楚指挥都是解决这次虫潮入侵的功臣,大英雄。
“可是,做为气泡垒的指挥官,对抗变异种,保护气泡垒内民众的安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这句话落地,在场所有人全都脸色一变。
特梅尔的笑容始终得体,目光从在座的人脸上一一划过,轻声问道:“或者我也许可以换一个说法作为本该守卫气泡垒的指挥官,这次虫潮这么大规模地入侵气泡垒,楚霁却在此前一无所觉,这难道不是他的失职吗?甚至联系起这次他收容变异种的行为,我很难不做出这样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