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北城,万盛南街惠市坊三叉路口,秋槐胡同】
数百棵腰围粗的秋槐,枝盖参天,使得距万盛主街仅半里之遥的惠市坊秋槐胡同仿若被世所遗的荒林野地。
槐林尽头处一溪蜿蜒,一座黄砖碧瓦的矮阔宅院静静躺在中游。
三更至末,忽而雪大,扯絮撕绵一般,昏茫难辩前景。
荒无人迹的街巷突传来野犬此起彼伏的惊吠,远处仅剩的几星灯火慌忙灭去。
石板道上步声沓沓,十余水蓝劲装手执兵械的壮汉在一青一灰两个挺拔身影带领下飞窜而至,在巷口嘎然止步。
“禀三通令,那边没有。”
“报——四通令,那边也没有!”
散往四处的快探如约赶来汇合,洪天洋皱紧了眉,沉静的面上始现了忧躁。一旁的谭厅桐也不禁望向他:“大哥,怎么办?前面已是天应堡辖区,恐怕----”
“接着找!”洪天洋望了眼昏白雪地,低声道:“她吞了血玲珑,再也不能以鱼形入水躲藏。一条鱼难找,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还能藏到哪去!”
“大哥---”远处上官夕阳压低了嗓音呼喝奔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欧阳莲卿。
“大哥,找着了吗?”欧阳莲卿着了轻捷的衩衣小裙,狐目斜飞面若玉琢,俏媚不可方物。洪天洋乍见她这面貌,禁不住痴了一痴:“三妹?---你今天,怎么变作这般模样?”
“啊?-----我---我今天这样子,很难看吗?----”欧阳莲卿有些不安起来。
多年来洪天洋仍不能习惯她样貌随天雩玄诫修为境界而随时变换的现象,每次都让她对自己引以为傲的新样貌产生怀疑。
上官夕阳在一旁咳嗽,用力咳嗽。
“噢——哦哦---你们两个怎么也跟来了,不是让你们留下照顾门主的吗?”洪天洋迅速回复长兄气概:“善和门中,没什么异样吧?”
“一切都好,门主甚是担心,吩咐我俩出来帮忙寻找。”上官夕阳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谭厅桐:“怎么样,找到小鱼儿了吗?”
“追到这里,忽然就没了踪迹。”谭厅桐不无忧虑地摇头:“我们困了她两天两夜,她还是冲破了结界,既使找到,再想让她安守于飞楼,只怕也难了。”
上官夕阳与欧阳莲卿互换了个眼色,欧阳莲卿沉不住气,上前来问向洪天洋道:“大哥,到底月圆祭楼那夜发生了什么事,小鱼儿怎么会把血玲珑吞下肚去?四十多年都没出事,为什么这次却------”
“小莲!”上官夕阳听她语气不善,急忙上前扯了她袖子:“小鱼儿大概是受了什么惊吓,现在,找她回来才是要紧。这里离天应堡和曳云山庄都不远,如果小鱼儿落入了雄剡或任曳云手中,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们又不知道小鱼儿是谁,怕什么?”欧阳莲卿撅嘴道。
“我们总不可大意!”
“二弟说得对,趁天还没亮,我们依旧分头行事吧。”洪天洋定了定神:“二弟三妹,你们去天应堡方向,我和四弟去任家湾,胡德弟,你带着弟兄们原路返回,继续寻找。如有消息,不可轻举妄动,燃紫磷弹为号,我们都会赶去接应。如果天亮还没有找到,大家在善和门正南门汇合,再作打算!”
();() “大哥,我们可不可以去曳------”欧阳莲卿急欲上前,被上官夕阳捉住手腕硬拖向长街:“走吧小莲,时间紧迫!大哥,我和小莲先行一步,你们万事小心!”
“嗯!”
“夕阳哥哥,我是真的很想去曳云山庄打探一下杜圣心的消息,可大哥为什么偏要让我们去天应堡呀!”转过小巷,欧阳莲卿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上官夕阳叹了口气道:“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上次婚礼之后,大哥像是有事瞒着我们,也有很多地方,防着我们。”
“一直都是这样的呀!”欧阳莲卿横了他一眼:“刚来天阳的时候,不是你自己跟我说,凡事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得笨些,装得受气些的吗?在他们看来,我们始终是来历不明的外人,何必太执着自苦?”
上官夕阳用力叹了口气,郁郁地点头:“是啊,其实,一直是这样的---”
“夕阳哥哥,”欧阳敛起笑容,仰头认真地看向他,眼中盛满怜惜:“我觉得,夕阳哥哥越来越像一个凡人了。有那么多的在乎,那么多烦恼----”
“这样是不是不好?”上官夕阳低低问,小心牵起她的手。
“我不知道,我只想你自在些,快乐些。”欧阳莲卿噘着嘴,撒娇地摇了摇他的手。上官夕阳轻叹一声转过头去:“我也想自在快乐些,可有些事情,怎么也无法忘记----”
“你还在为当年的事自责?”欧阳莲卿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