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圣心紧紧闭上了双眼,按在案上的左手不自禁地捏紧了拳。
“---------对不起--”一声压郁的长叹后,杜圣心在嗓底涩涩地泛上三个字。
倪姬的视野模糊在案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上,慢慢靠近去,双手轻抚其肩:“不要写了,龙啸天已经出发了。”
“我让他去救的不是玉郎---”杜圣心颌牙拧动的声音生涩。
“我知道。”倪姬吸了口气:“你的安排,总有你的道理……”她早已习惯迁就丈夫的布置,再是火燎刀割也忍得。杜圣心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她紧锁的眉睫:
“若不是司马青云不敢有瞒,你是不是就不想告诉我玉郎的事儿了?”
“我---”倪姬一颤,黯然避开他目光:“孩子们都长大了,可依然叫人这么操心,我是怕你---”
“怕我不肯用密笈去换玉郎?还是怕我去找任朋年拼命?”杜圣心扁了扁嘴,噙了抹苦涩的笑:“倪姬,我一直以为,你足够了解我,却原来我在你心里,是那么不可靠的男人吗?……又或者说,依旧还是几十年前那般鲁莽冲动的样子?”
“对不起,天鹏,我---”
“好了---”杜圣心抬手握住她手腕,轻轻拍回她的眼泪:“放心吧,天亮之前,玉郎一定------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吟,杜圣心半个身子生生拎将起来,他难耐地一声低吟,右掌死死掐住了自己左腕。
“天鹏,你怎么了!?”
倪姬大惊抢上欲扶,杜圣心只觉一道锥髓刺骨的熟悉痛感毒蛇般攀缠周身,肌骨无由地抽紧额头冷汗滚集,亢声长呺直向前冲扑出去----------
();() [万盛南街,下北城庸直坊,华溪园琼毓斋]
“嗯?什么味道这么香!-----佩儿,佩儿!云凤姑娘还没-------”
“啊!——”
“哦对不起对不起!吓着你了。是我太冒失了,不该这么晚了还大喊大叫的-----”
已过三更,仍不见陆文轩回来。陆少秋睡意也无,心中挂念云凤是否醒转,悄悄来到安置云凤的厢房,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微辛的奇异香味,不由狗儿般皱鼻嗅进房去,恰见侍候的丫环正在床前香鼎内调配香料。
不想这一声叫唤,吓得那丫环花容失色,手中几把色彩艳丽的干草也抛落在地。
陆少秋抱歉地笑着上前帮她收拾,那丫环也不敢抬头看她,匆匆抱着一应物事逃也似地去了。
陆少秋颇为郁闷地挠头:“这园子的下人还真是奇怪,要不就又聋又哑,要不就不说话---”
正嘀咕着,床上传来索索声响,转头看时,上官云凤双目紧闭迷迷糊糊地晃了晃枕上的脑袋:“水,水-----”
“啊,云凤,你醒了?太好了!”陆少秋扑上床去察看,但见她满脸躁红,烦热地想将手臂挣出被来,连忙将被沿压住:“别动,小心着凉!我去帮你拿水!马上回来啊!--”
陆少秋兴冲冲的脚步声远去,上官云凤迅即睁开眼来,眸色之中满是惊急疑惧,抬手捂住口鼻咬牙坐起。
一用力只觉丹田虚空天旋地转,她心中害怕已极,放眼床脚小几上叠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裙,而自己原先的衣衫被随意的搭在床前衣屏上。强忍住喷涌欲出的泪水,颤颤微微掀被起身,踉跄着扑向衣屏---
【曳云山庄琉璃阁华素楼任朋年卧室】
“哼,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会装----武功装、伤势装!刚才老头那里还奄奄一息像个死人!这会儿倒是精神了”张芷芙面红耳赤端着袖朝屋里来回踱步的任朋年低吼:“晗儿呢你不是给我说晗儿已经找回来了吗?”
任朋年步下急挫,烦恶地望向她:“你小点声!”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在自己家地盘上让一群外人欺负成这样!”张芷芙越想越气:“那姓王倒底是什么来路,老头子怕成那样,你也被吓破胆了吗,现在就连杜圣心那儿你也不敢去了!”
“啧,你没听见老头子说的吗?那姓王的根本就不是玄天界的人!今天要不是我趁伤示弱,老头子会这么轻易划过这事儿吗?”
任朋年瘫在旁边椅上抄手拿起几上茶盏一饮而尽,烦躁道:“怪我,太沉不住气!陆俊元拿出那什么麒麟精魄,小孽畜还在一旁扇风点火,我光想着不能让老头子得逞,就没想到那本就是个局!”
“你这---”张芷芙还想发个唠骚,突然也懊恼地断了气性,半晌嗔道:“那晗儿怎么办?她一生下来就没离开过这院子,杜圣心会不会对她-----”
“你放心吧!白玉郎还在我们手上,晗儿不会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