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十七日,阴夜初雪。
我是白玉郎,我原来以为,江湖侠士们走壁飞檐立马扬刀是快意恩仇的寻常事,今天才知,每一件事当你真正去做的时候,可能会遇到你永远也想象不到的变故和困难。
探访曳云山庄是我眼下最想做的事,我想知道这个能被我爹娘妹妹选为栖身之所的地方,相较于另外两大门派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分别数日,在我爹身子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娘又如何了?我急于见到他们一问究竟,但我又不想就此留下,这座庄严气派的庄园,总给然我一种迫人的危险感觉,仿佛是一只闭目假寐却大张其口,等着择人而噬的狰狞巨兽!
须知江湖险,人心更险!——这是爹爹给我的第一个行走江湖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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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卿拾起滑落胸前的风衣,抱掩到脸上狠狠嗅了一把,咯咯笑骂:“小骚货,你给我等着!”
听到珠帘再一次响起,秦媚儿已挽上了雪白的狐皮披帛,以一个更为冷艳高傲的姿势盘卧在榻上,纤指按揉着太阳穴,嘴上含着轻蔑的笑意。
小桂花一步一回头地进来,不安地道:“阁主,陆少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您今儿得罪了他,他会不会?---”
“呵呵,你不懂!~”榻上人幽幽道:“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看轻他,最不会珍惜的,就是事事要依赖着他的女人。越是像他这样有野心的男人,就越吃欲擒故纵这套!你放心,从前没有对手的时候,他都爱见谁咬谁,现如今山庄来了更历害的杜圣心,他很快就会憋不住了~”
“他好几回都说,任朋年是他的身生父亲,以后当这山庄的主人是顺理成章的事,您觉得---”
“嘻,男人在你面前吹的牛你也信?他十三岁进山庄,就在任朋年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他要真是任朋年的私生,还能活到今天吗?”
“庄主交待我们看住这些男人,您有把握,对付那个杜圣心吗?-----”
“别着急,只要是人,总会有弱点的-----”
六亩正方的驰马广场空畅宽旷,两侧劈天古柏,更衬得汉白玉石坊肃穆森严。白玉郎远眺山沿那片金碧辉煌的城垒,金刚笛一下一下缓击着手掌。
这儿就是任家湾曳云山庄。一路行来,为其指路的村人脸上尽带着三分异样的敬惧之色。
任家在此雄据一方,方圆数百里田地皆为其一家之产业,百姓十之有九为其佣耕之佃户,虽不至盘剥无度鱼肉乡里,却也是势大威重说一不二,加至任曳云素好豢养谋士食客,不时有江湖游侠,奇巧智士慕名来投,天真的玉郎当然想不到自己是被当作了又一个投庄的“先生”,却还以为曳云山庄在此间德高望重,是以倍受乡民敬重。
金刚笛嘎然止住,玉郎刚想探询门外巡守的卫卒,忽而又转念想道:“不妥,爹娘若知我到来,定然不会放我走了。我还是先偷偷进去,探看一下里面的情形为好!”
();() 他天真到将这儿想象成了杜圣心的私宅,一计思定闪身掩入柏林内,展开飞婵步,轻风般荡进城楼。
时值正晌饭熟,饮烟四起,又当交接替岗之际,最是兵卒慵倦防守薄弱之时,白玉郎不费吹灰之力一口气驰入了山庄腹地。
绵延的屋宇成片压来,彩楼画栋无数,白玉郎这才惊恍:“原来曳云山庄这么大,到底爹娘小婵他们住在哪儿呀?”
心中迷茫,一往无前之力尽竭,顿感脑虚腹空浑身疲乏,无奈地喘过一息,隐到两层檐舍的角隙之处,背靠了檐柱仔细端详屋宇布局。
“喂,你-----你是什么人啊?”白玉郎坐下不久,一个怯生生的女子声音从左侧响起,有人笃笃敲着窗台,白玉郎一惊起身,才发现身在一屏翻窗边上,一个模糊的女子脸庞出现在左边的窗纱内。
“你----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坐在我的窗子上?”翻窗慢慢支起,一个细柔的声音追得不依不饶。白玉郎正自尴尬,一张清秀纤长的脸庞映入他眼睑,立时将他惊了一跳。
只见这女子二十出头,杏眼葱鼻,小唇削颌,鹅蛋形的脸,正是多日不见影踪的连小君!
“小君姑娘?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小—君—姑—娘?----我吗?”女子惊惑地眨了眨眼,侧过头嘀咕起来:“不是啊,怎么又不一样了?我到底是叫什么来着?”她神情迷惘,双眉紧锁,像在努力思索着一个难解的谜题。白玉郎见她这般模样,也自懵了:
“你——你不是小君姑娘?”
“不是。”女子摇头道:“刚才,有好多人都说,我姓任,叫任薇晗来的!绝计不叫小君!”她眼波清澈,奋力点头,语气极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