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滴水的左臂上拖挂着几根鲜绿的草蔓,右手掌间紧紧握着什么,环臂而上缠绕了大半胳膊,定眼一看,竟是一条碗口粗斑斓长虫。
“小流星,你找到了?”白玉郎惊喜道。
“对。”陆少秋将右臂上窒息死去的大蛇抛在地上,朝老人和云凤匆匆一笑,走向玉郎道:“玉郎,快来帮我摘几个茎果,我来喂小君,吃了就没事了!”
白玉郎依言接过他左臂藤草摘选茎果,陆少秋在掌心揉碎了抚脉喂到连小君嘴里。
云凤欠身欲起,又颦眉坐回,自知不宜在此时扰他们分心。
老人眯眼见得他三人举动,顾自微笑假寐。
连小君迷迷糊糊中吃下了几粒茎果,面色果然转红,呼吸渐稳,不一会儿睁眼来喃喃道:
“这是哪儿?”
“小君,你没事了,你终于没事了!”
连小君仔细打量周遭,见自己躺在白玉郎臂挽里,不觉面红过耳,挣扎坐起:“白公子,是你?”
“小君姑娘终于没事了,我也好功成身退了。小流星,你来扶着小君姑娘吧。”
陆少秋为难道:“不成,我全身都湿了,还得再劳烦你一阵。”
白玉郎愕然,小君勉力坐直身子怯声道:“白公子,我已经不碍事了,谢谢你。”她不敢抬头看他,羞窘得偏过脸去。
她这般炎阳倦荷的娇弱姿容,令白玉郎也不意地心中一荡。想起身退避,又觉不妥,思忖之下,扶她向身后墙壁靠拢,让她倚墙而坐。
见玉郎将她料理细慎,陆少秋心下感激,朝他点头一笑:“有劳你了!”正起身来提袖抹了把湿漉漉的脸,这才转身向老人施礼道:
“多谢前辈指点!”
();() “呵,你谢我作甚?”。
“老前辈说过藤萝香生性喜阴,我就专往山岭背阴的地方找,果然在前面坳口的西北坡上找着了一大---”陆少秋得意道。
“呵,藤萝草喜阴可不是我说的,你该谢的是这女娃娃啊!”老人笑着抢白道。陆少秋满不在乎地转头向云凤笑道:“是啊,看我这记性!”他笑着拍了拍后脑勺,见云凤始终低头不语,惑然道:“云凤,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嘛?”
“没事……”上官云凤强装起一丝笑容,回头间见到地上的大蛇便随口问道:“对了,这条蛇又是哪来的呀?”
“哦,这条蛇呀,说来也怪!这么冷的天它本该呆在洞里,却不知怎的竟爬在藤萝香草藤上,我见到就顺手捉了来,正好整治个蛇羹暖暖肚子!”
白玉郎抚掌笑道:“好主意!大伙儿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只是这儿……没有盛煮的器具啊。”
“你那行箱里,不是还有些个瓶瓶罐罐吗?”角落里又传来老人满不在乎的声音,白玉郎惊异道:“老前辈,您怎知我行箱里装了什么?”
“是啊,我也正想问,你有蓑衣不穿,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那只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陆少秋忍不住道。
“哼,两个雪青汝窑的罐子~有什么稀罕的!”老人拖长了音调不屑抢言道。
“那---那是先父先母的骨坛!”白玉郎急道。
陆少秋闻说行箱中装的竟是杜圣心夫妇的骨坛,下意识望向云凤,又看了看玉郎,见二人神情严正,方始信了。
老人双眉两下里一撇:“我说的又不是它们!~你那行箱底下,不是还有个只装了一束头发的空坛子吗!”
行箱底下确有另一骨坛,只装了白玉婵的一束头发。
当日杜圣心怒刺司马青云,误将女儿白玉婵亦穿刺于剑上。玉郎怜惜妹妹,将她与司马青云同葬在离河谷内,只带了她这束头发回去,聊作祭奠。
“磨蹭什么,你们还有其他法子吗?”众人还在惊愕,老人已经毫不客气地挽袖上前向行箱掏去。
白玉郎叹了口气:“不劳前辈,还是我来吧。”
他上前解开行箱上的油麻布,起出了装着杜圣心夫妇骨坛的柳筐。正要落地,陆少秋不忍道:“这地上已经湿了,放我娘那边去吧!”
玉郎点头,把柳框交他小心抱去方才搁置包袱的干净角落。
这边玉郎忙着继续向行箱底下摸索,老人已随着陆少秋到了墙根边,反背了一手悠闲地抚捋颌须绕墙弧行,对着地上的一包一筐嘿嘿笑道:“我就不信请不出你们来!”
那神情颇有种再见故友的兴奋,最后竟得意得大笑出声。陆少秋和愣在一边的云凤不由得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白玉郎将坛内发束小心放进怀襟暗袋,捧了那只空置的骨坛出来。
老人拍手笑道:“哈哈哈,妙极妙极!骨坛作釜烹蛇宴友,当为天下一佳话!好娃娃!好娃娃!”
“你没事吧?”陆少秋正去檐瀑水下洗剥大蛇,见玉郎抱着空骨坛魂不守舍地过来,担心问道。
“今天正好是我爹和妹妹的七交回魂夜,没想到,非但没什么能好好祭奠他们,竟还要惊扰他们的骨坛!……我真是没用-----”
陆少秋顿得一顿,抬头来强打起一丝笑意,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将盛水的汤底递于他道:“等蛇羹煮好,不就有了?我相信你爹娘和玉婵姑娘,都不会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