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欢伸手抚了抚袖摆,慢条斯理道:“家破人亡是你该受的。”
“娶了你后,我只不过是忽视了你一年,并未害过你性命!扪心而问,我虽不是个合格的夫君,却不曾害过你,而你呢……”
“不曾害过我……”易欢喃喃开口,她觉得可笑,“昔日郎君那般风光,将易府搅的鸡飞狗跳,不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过,在郎君眼里,我和易府皆是蝼蚁,被你暗算还要对你感恩戴德是吧?”
“打从一开始,郎君你就错了,不属于你的,你不该强求,比如我与你的这桩婚事,如何来的你心里有数,如今不过是把一切都还回去罢了,郎君,我也没有害你性命呀。”
她语气温软,那张小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弱招人怜,说出的话却叫林青裴如坠冰窟。
“郎君,好日子还在后头,慢慢体会吧,如今不过走了一个顾初雪,你的父母兄长,你猜猜看,他们会选择拉你一把还是将你踹入深渊呢?”
如今他累的林府落下恶名,以后大房的子女,估计婚嫁都要难了,如何能不恨他?
林青裴躺在地上。
他仔细想这一年他走过的路,他风光过耀眼过,走在大街上人人都要称他一句大将军,他曾是天之骄子。
如今呢?
如今身边却孤苦伶仃,连个愿意来照顾他的丫鬟都没有。
“呵呵……”
林青裴忽的躺在地上,笑出声来。
易欢离开后,丫鬟听见屋内那令人惊悚的笑声,小声开口:“二爷该不会是疯了吧?”
“还二什么爷,以后估计连咱们都不如呢,老夫人竟还让我们来照顾他,不如让他死了算了,这样的窝囊男人,留着有何用,留着也只是给林府添堵。”
“唉,大夫人那边估计都快愁死了,她嫡长女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此事一出,以后还有谁敢娶林府的女儿?”
“别说林府的小娘了,就是大房的哥儿们,外头好人家的姑娘,又有谁敢嫁进来?真被这窝囊废拖累到了,本以为他是个出息的,结果连大爷都不如。”
*
顾初雪竟没有离开,站在林府门口等着她。
易欢有些讶异。
她道:“我已命人放了你,为何不走?”
顾初雪咬了咬唇,她说:“你真的能帮我拿掉肚子里的孩子?不落下任何病根。”
易欢说:“那人是京中的妇科圣手,你若信就用他,不信便算了。”
“你为何要帮我?”
易欢却望向她,她道:“这些日子让你在宫内受了磋磨,也算是报了这一年的苛待之仇,你未害过我性命,所以我也不害你性命,顾初雪,以后得路怎么走,都要靠你自己了。”
顾初雪摸着肚子,咬牙道:“男人最是靠不住。”
她低着头,轻声道:“你知道吗?我以前很恨你,恨你抢了我的位置,本来我才应该是林府的二夫人,他曾许诺过要让我做正房夫人,可你来了,我的一切都被你给抢了……我如何能不恨呢,我十四岁就跟了他啊!”
“他与我本郎情妾意,我以为我们会是一对神仙眷侣,可你嫁入了林府。”
易欢道:“我父亲被他蒙蔽了,未能看清他的人品,才在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了他,从一开始,这婚事就是他用尽心机设计来的,顾初雪,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真正让你做林府夫人。”
她看着她的肚子,叹了口气,说:“十四岁委身于她,他得到你得到的这般轻易,又怎会珍惜?不过是将你视作他心爱的玩物罢了,你我不过是他仕途上的踏脚石,他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
顾初雪怔怔的看着她。
她忽的就释然了,和易欢斗了一年,她不但什么都没捞着,还落得个身心俱损的地步。
她说:“你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刚入林府那会,还是肖想过夫君的宠爱的吧?否则也不会日日在凝萱堂等着他,你自个可能不知道,林青裴只要一出现在你面前,你就满眼都是他,眼里再看不到任何人,怎能不叫我生出危机感来呢?”
“现在的你……洒脱了好多。”顾初雪忽然就有些羡慕她了。
以后她不用再和易欢斗下去了,易欢有贵人护着,与她也不会在同个层面了。
易欢说:“因为有人教过我,说先自爱,才会有人爱你。”
易欢想到那人张扬的眉眼,他真的好多大道理,让易欢受之匪浅。
“先自爱,才会有人爱你……”顾初雪长长吐出一口气,她道:“抱歉,先前在皇宫里对你说下那样的话,还诅咒你,我真是太可笑了,其实也是嫉妒你,嫉妒你能搭上贵人,嫉妒你能飞黄腾达,而我,而我……”
“一日为妾,终身为妾……”顾初雪敛下眉眼间的郁色。
易欢道:“既离开了林青裴,便也不再是他的妾了,难不成我嫁了他一次,便终身都得是他的人么?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是自个决定的。”
易欢说完,马车过来接她了,这马车奢华的很,外边以玛瑙珠做饰,镀着一层金,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何人的手笔。
季珍珍坐在前边驾着马,道:“夫人,该走了。”
易欢朝顾初雪点了点头,与她道别,从此之后这林府的人事物,与她易欢再没任何干系了。
她被那张扬肆意的帝王,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顾初雪看着她背影,眼含艳羡。
身后林青裴喘着粗气的声音传来,“初雪,初雪,你还未走吧……”
顾初雪忽的就笑了,恶狠狠道:“林青裴,我宁愿进宫给贵人们洗衣服,也不给你生孩子!”
顾初雪转身往街上走去,没入人群中。
*
易欢甫一进入马车,龙涎香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晋渊放下手上的书,将她接入怀中,“休书呢?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