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謝卻山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南衣心裡蕩漾開。
馬車停了,他們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可江水還在奔騰,她好像還在那艘孤舟上。
第25章風雨來
花朝閣一夜後,謝穗安對南衣的信任更甚,她不敢再輕舉妄動,對望雪塢里存在的那個內奸開始草木皆兵。
她當下的處境有些尷尬,雖然一心想營救三叔,可更怕行動泄漏把自己也搭進去,在內奸找到之前,不敢再動用秉燭司的勢力。
單槍匹馬,如何能救三叔?不過如今的局勢亦讓她有了一絲祈盼,也許真的像大家說的那樣,岐人會釋放三叔。
但南衣對此事很難樂觀。
花朝閣中,她聽到謝卻山說的那句「唱紅臉的馬上就來了。」總覺得事情發酵至此,依然在謝卻山的計劃之中,他們似乎還有後招。
她不敢對謝穗安說,怕她衝動,只能憋在心裡,隱隱不安。
饒是外面天翻地覆,望雪塢里仍是井然有序,平靜瑣碎。即便各人心裡如何焦灼,大家都拿捏著分寸,為了那份修養,也不敢隨意將情緒宣洩出來。
好在謝鑄跳樓時被彩綢擋了一擋,只是受了些皮外傷,這些消息傳回太夫人房中,大家都寬慰她說,民意和天意都在護著三大爺,岐人遲早會頂不住壓力將人釋放。
太夫人的病情雖不見好,但沒有再惡化下去了。
不過讓南衣更頭疼的,還是她如今空有的掌院之名。
即便有謝穗安的撐腰,南衣也很難服眾。謝家眾人表面上客客氣氣地喊她少夫人,但沒人真的把她當回事,甚至對她還有點怨氣。
6錦繡操持後院好幾年,好好的位置坐著忽然被剝奪了,饒是她算家中長輩,也知道南衣本人無辜,但依然咽不下這口氣,對南衣不冷不熱。
不過,6錦繡不能什麼事都不交給南衣管,顯得她太過小氣,她更怕南衣把家裡的事管得一團糟,便挑了件還算容易的,讓南衣去城裡收租。
這日謝穗安正好有事,南衣對瀝都府並不熟悉,身邊也沒個能信任的女使,沒辦法,只能自己帶著一張瀝都府地圖上街了。
出發前,南衣信誓旦旦要將所有店鋪和佃戶的租金都收上來,可真到了這些黃土朝天的小老百姓面前,南衣竟說不出半句要錢的話。
理說糧價飛漲,佃戶和商戶應該都賺到了錢,但佃戶手裡根本沒有糧能賣,秋收的糧食被軍隊徵收,入冬後又連日大雪,想去虎跪山采些藥賣錢的路都被堵死了。
商戶表面上日入百金,可在戰火的影響下,商品的進貨價也貴,有時候即便給了高額定金,貨物半道被劫走的事也常有發生,多出來的那些利潤多半要給官府交保護費,剩下的堪堪維持店裡夥計的開銷。
想到自己窮得吃不上飯的日子,南衣深有共情,面對這些求她寬限的哀求臉龐,她心軟得一塌糊塗,咬咬牙,自作主張免了所有人的租金。
一分錢都沒收上來。南衣忐忑地琢磨著回去要怎麼跟6姨娘交代。
南衣的腳步也放緩了,有意無意拖延自己回望雪塢的腳程,她心裡多少有點沒底。
忽然周遭莫名喧囂起來,百姓們一股腦地往城牆方向涌去,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南衣被沸騰的人群擠到街上,她料想是太學生們又在鬧事了。
自謝鑄跳樓後,士大夫風骨感動全城,民眾在太學生們的帶領下,到府衙外聚集請願,人群愈發壯大。
知府黃延坤繼續做縮頭烏龜,衙役們出動滿城抓人,驅散為的太學生。但也擋不住悠悠之口。
船舶司在持續罷工,原先造好的船部件也被他們自己砸爛燒光,堅決不肯留給岐人。城民們對岐人的態度從起初的畏懼到如今厭惡反抗,愈演愈烈,岐人的壓力也是越來越大。
街頭巷尾都亂得很,南衣不想湊這個熱鬧,只想快點離開。
恍惚間,她聽到了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
「這位娘子……別往前擠了,小心踩踏……」
這個聲音如一道驚雷劈入南衣的耳中,喚起了她久遠的記憶——
南衣瘋了魔似的回頭,急切地逆著人流循聲找過去,人群像是溢過大壩的奔騰水流,一波一波,要將她淹沒,她拼命地浮上水面,試圖尋找記憶里章月回的那張臉龐,可掠過她的,一張張都是陌生的面孔。
在人群中擠得髮髻微松,衣衫不整,渾身都是狼狽,南衣才停下來,接受了這個現實。怎麼可能在瀝都府見到章月回呢……她定是聽錯了。
南衣失落地站著,伸手去摸腕上的玉鐲。玉被體溫捂得溫潤,少年的面龐在呼嘯的記憶里再次清晰。她太想念他了,抑是想念過去不必提心弔膽的日子。
人的精神總是需要一個棲身之處,而他就是她這個無依無靠之人在這個世上最後的念想。可就算再見到他,她能對他說什麼呢?懇求他帶自己走?誰能斗得過謝卻山那個魔頭,誰又能自信在這亂世之中能保全彼此呢?
南衣落寞地轉身,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南衣一瞬間吊起的心在聽到謝穗安熟悉的聲音後又落了下去。
「嫂嫂——」
南衣回頭看,憤怒和焦急盈於謝穗安的面龐。她意識到,出事了。
謝穗安一張口,語氣里卻有幾分淒意:「三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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