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謝衡再出殯。幾乎大半個瀝都府的百姓都來相送這位宅心仁厚的謝氏嫡長子。
送葬隊伍從望雪塢蜿蜒到城門口,漫天飄揚的紙錢猶如一場聲勢浩大的雪。
這個冬日狡猾地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將寒冷送到人的心底,沒有人能在這場大雪裡望到盡頭。
南衣被夾在隊伍的中間,四面八方都有能堵著她的人,她無處可逃。
謝卻山獨自走在隊伍外圍,無人願意跟他同行。走著走著,隊形就散了,他不動聲色地行至南衣身邊。
「怎麼還乖乖留在這裡,不是要逃跑嗎?」
他的聲音不響,只有她能聽到。
南衣抬眼看謝卻山,連日的守靈讓她臉上有了幾分憔悴,但並沒有頹喪之色。
「不是大人你說的嗎?逃跑沒有用。」
「你這會倒是聽話。」
「既然跑不掉,我想我得死在您面前才是,不然不是讓您無了嗎?」南衣的表情很是乖巧,語氣卻有些陰陽怪氣。
說完,南衣加快了腳步,甩開謝卻山。
謝卻山看著她的背影,勾唇淡淡一笑——她可不像是準備赴死的樣子。
送葬隊伍剛出了城,鶻沙便帶著一隊岐兵緊緊地跟上了。
虧了知府的倒戈,岐兵如今在瀝都府出入自由,占據了極大的主動權。
儘管沒有收到任何情報,但他還是多留了個心眼。所有人多混雜的場合,都有可能成為混淆眼球的接應之地。但禮不伐喪,他們不能霸道阻止世家的葬禮,只能多派人手盯著。
……
謝氏陵墓在虎跪山的風水寶地里,眾人在一路的哀樂中攀登山路,行至謝氏祖墳前。
漫長的儀式開始了,起,跪,拜,頌,繁文縟節多到幾乎讓人麻木,然後靈柩終於下土了,緊接著眾人識地讓出一條路,一杯毒酒送到了南衣面前。
司儀官唱道:「潞陽謝秦氏,生而瑩慧,容儀修潔,性忠貞,與夫君謝氏衡再伉儷情深,至於義理大處明辨確守,願與夫共赴黃泉,來世再結夫妻緣,其苦心血忱,神祇可質,金石可透也。」
文縐縐的話南衣並不能聽懂,但大概也知道,無非是先把她夸一番,再讓她乖乖送死。
南衣感覺到人群中投來無數同情的眼光,但那些沉默的眼光背後,還意味著大家都認為應該如此。她握緊了袖中的匕。
幾日前,她沒有選擇逃跑,就是要在此刻賭一把。但她也並沒有那麼篤定,人在面對碾壓式的力量之下,偶爾也會心生「好麻煩,不如死了」的倦怠。
「少夫人,請與大公子共赴黃泉。」
見南衣遲遲沒有接過毒酒杯,女使低聲提醒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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