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大6东部,晴空万里。
空旷的官道上,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正缓缓前进。
宽敞的马车中,墨黑衣的男人靠窗而坐,阖眼沉沉入定,眉眼沉静。
而男人身侧,一袭火红色袍子的清丽少年紧紧挨着男人的手臂坐着,手里正拿着一张地图,睁着水汽朦胧的眸子认真地看着,神色间有几分忧愁。
沈思远正好撩开帘子走进来,见状奇道:
“焦焦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还在为崇容那日替你做决定的事情生气吗”
“没有。”莫焦焦抬起头软兮兮回答,露出一个甜笑,小酒窝若隐若现的,“九九说的焦焦都懂,而且九九答应了。”
“哦答应什么”沈思远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坐到少年对面,道:“崇容那日不过替焦焦在隐神谷与他之间,做了选择,实际上也并不算选择,毕竟于焦焦而言,两者皆是你最为看重的存在,与其让你为难,不若由崇容来选,如此正好。”
“嗯。”莫焦焦重重点了点脑袋,眉眼含笑,止不住地透出甜兮兮的味道,道:
“九九说,九九和焦焦一样,是为了大6延续才出现在这片大6上,所以九九和焦焦第一要务都是以大局为重,其次才是我们自己,所以焦焦和九九,就算不结契,最后也一定会在一起的。焦焦就不怕了。”
别鹤剑闻言抽了抽压根不存在的嘴角,看着座位上的小红鸡崽子,传音入密道:
“这小祖宗进步也太快了,才两个月,说起事来就头头是道,连成语都会用了,要知道,他以前一开口就是错别字,十个成语错九个。
要不是那软巴巴的口音还在,我真以为他被隐神谷那老头夺舍了,天天嘴上不说别的,就知道拯救苍生,隐神谷和剑尊是太会教孩子了。可恨我生不逢时。”
吞楚剑当即叽叽叫了几声,回道:“醒醒,你只是一把剑,不需要拯救大6。”
两把灵剑的腹诽,沈思远并不知晓,他听完少年所言后便思索了片刻,道:
“所以,你们决定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行结契其实我以为,是否结契,并不重要,生死相随,并不是一个血契就可以决定的。”
“嗯。”莫焦焦乖巧地点了点脑袋,又偷偷转头看向阖眼入定的独孤九,惹眼妍丽的眉目朝男人面上瞟着,又倏而红着脸颊收回视线,纤细白皙的手指悄悄握住男人墨色的衣袖,撅着嫣红的唇看地图。
沈思远眼尖地注意到这一幕,不由心领神会地摇头一笑,起身又出去了。
两月前,崇容剑尊的警世雷劫转为心魔劫后,他们便离开了解封的森海秘境,出前往隐神谷。
槐树长老因着中途有要事在身,独自转道前往西海,故而如今驾车的人只剩下沈思远一人。
青年握着马鞭悠闲地望着沿途的风景,又取出一只纸鹤,例行说了几句话后,就将纸鹤弹出,由着青色纸鹤眨眼间悠悠往远处飞去,眸中露出些许温情。
刚刚做完这个动作,别鹤剑也钻了出来,闷声闷气道:
“我总觉得小祖宗近日有些不对劲。我一看见他和剑尊坐在一块,就莫名觉得牙疼。”
“哦这就有意思了。”沈思远笑眯眯地问:“哪里不对劲了”
“你不觉得”别鹤剑纠结半晌,道:“那日剑尊没有离开森海秘境,而是回来寻焦焦,本来这也理所应当,他宠小祖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是,这都过去两个月,小祖宗和崇容剑尊不止没有变得比以前更亲近,反倒开始保持距离这是怎么回事”
别鹤剑说完,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更难以置信的是,我看着他们俩保持距离,不仅不觉得担忧,还觉得到处弥漫着一股麦芽糖的甜味。实在别扭。”
“你的直觉还真是”沈思远忍俊不禁地朗声笑了出来,直言道:“崇容都默认生死蛊的存在了,你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别鹤剑没好气道:“你们修真者委实古怪。剑尊没有立即祛除焦焦的生死蛊,是怕小祖宗闹脾气不高兴,横竖现在也没有什么危险,焦焦喜欢就留着了,迟早还是要拔除的,他们不是约好了日后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再结契吗”
“是,不过,生死蛊本就是命定道侣才可以下的蛊,你觉得呢”沈思远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地看着别鹤。
“我好像懂了些什么。”别鹤剑内心震动,一个不注意竟是将从剑鞘里飞出,连忙又自己跑了回去,梦游般道:“所以焦焦和剑尊保持距离,其实是害羞”
“现在明白还不算晚。”沈思远叹了口气,“椒大不中留,隐神谷谷主若是知晓此事,还不定会如何捶胸顿足”
“可剑尊看着并无旖旎心思啊。”别鹤剑依旧怀抱希望,“剑尊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不同。”
“若是能被你看出来了,他还是崇容吗”沈思远说着说着又不知从何处摸了只酒壶和酒杯出来,惬意地开始倒酒。
而马车中,被别鹤剑认定是害羞的莫焦焦,此刻正跪坐在墨衫男人身侧,手中的地图早丢到了身后,纤瘦的腰身因着此刻的姿势,被垂落的衣裳勾勒出柔软的弧度,不盈一握。
少年上身坐直,抬头眼巴巴地打量着男人的眉眼,神情专注,带着罕见的好奇与懵懂。
长眉深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眉眼间含霜般沉静,不言不动时神色清冷如落雪。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独孤九便是这副模样,睁眼时眸色沉着,透着运筹帷幄的自信与睥睨天下的凛冽气势。
莫焦焦还记得那时居住在识海之中,四处白雪茫茫,男人垂落及腰的黑间总有细雪点缀,满目极致的墨色与天地间耀眼的雪白形成极为鲜明的对照,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