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焦焦在冉月湖底躲了将近半个时辰,任由独孤九如何许诺都不愿意喝药,只哭唧唧地重复着“焦焦不喝药”。
独孤九无法,只好低声道:“椒椒出来,不喝便是。”
“不喝药吗”莫焦焦期待地问,颤巍巍的叶子总算是抖得没那么厉害了,他慢腾腾地在湖水里翻了个身,商量道:“变成人也不要喝,药都臭臭的,九九不能骗我。”
“嗯。不骗你。”独孤九定定地看着湖水,低垂着的眉眼却若有所思的模样,深邃的双眸漆黑一片,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想法。
莫焦焦知道独孤九一向言出必行,便舒展了叶子,慢慢浮出水面,游到岸边伸着枝条让男人将自己抱上去,化为原形换了衣物,抱着回去落日阁。
直至晚间,小孩散完步便回来爬到了榻上,裹着他心爱的小被子玩九连环,目光专注非常。
而别鹤剑则窝在另一边看启蒙书册,一边看一边试图教吞楚剑说话,嘀嘀咕咕地总也说不完,语气是全然的恨铁不成钢。它教了一会儿便气得跳脚道:
“你不能总是这样,作为崇容剑尊的剑,你都活了近万年了,好歹要会说一句话,我也不奢求你凝出剑灵像我一样,只要能和这小娃娃、和流光说话,就够了。”
吞楚剑默默地摆了摆剑柄,依旧一声不吭,直把别鹤剑气得剑尖直戳进了地板里。
莫焦焦正玩得高兴,乍一听别鹤剑气急败坏的声音,扭过头瞅了瞅,道:“为什么要吞楚说话”
“哎我的祖宗啊。”一提起这事别鹤剑就头疼不已,“吞楚和我年岁相差不算大,也就一千年的时间,但是它迟迟不开灵智,威力便只能挥出七成,还是在崇容剑尊的真元加持之下,若没有崇容剑尊,吞楚孤身对敌,恐怕威力连五成都没有。”
“可是没人会打一把剑的。”莫焦焦说得头头是道,“别人打吞楚没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了”别鹤不服气道:“吞楚怎么说也是举世无双的名剑,多少剑修求而不得,真见了它,保不准要动手。再说了,崇容剑尊迟早要渡劫飞升,到时候我作为本命灵剑,势必要一道扛住雷劫。吞楚便负责保护你,你看看你一个小娃娃能打得过谁,它要是不厉害怎么保护你总不能连和你交谈都做不到。”
“平时都是别鹤保护我。”莫焦焦歪着头,不解地道:“九九喜欢带吞楚剑去修炼。”
“雷劫之时可不比平常。”别鹤剑慎重道:“吞楚平日里确实需要多加修炼,但真论扛雷劫,还是需要开启灵智的本命灵剑方可。”
“这样哦。”莫焦焦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道:“那你还是教吞楚说话吧,我也想和吞楚剑说话,让它变小鸡。焦焦的小鸡好久没有出来。”
别鹤一听乐了,撞了撞吞楚剑,道:“小娃娃要看你变小红鸡,还不快变。”
吞楚沉默地飞到小孩身边,白光一闪分成了两把小剑,其中独属于莫焦焦的那一把,转眼间便化成了一只仰着头叽叽叫的小红鸡崽。
莫焦焦黑亮的双眸弯了起来,捧着小鸡抱到盘着的腿上,用软乎乎的手指戳了戳小鸡温热的脊背。
小孩正玩得高兴,外屋忽而传来一阵稳定的敲门声。
别鹤剑停下窃笑,跟着纸童出去开门。正在里屋旁边的藏书室中找书的独孤九亦携了书出去。
没一会儿,独孤九便带着连云山进了里屋,两人在桌边落座。
莫焦焦听到脚步声,忙跳下床,拖着曳地的锦被往屏风另一面跑,途中还险些被被子绊倒。
独孤九见他光着脚丫子出来,起身将人抱到膝上,低声训斥了几句,又接过纸童递过来的小鞋子,给小孩穿好,展开被子将人裹起来。
连云山微笑着看两人的动作,笑容温和。他将储物戒中的画像取出,放到桌上,推了过去,道:
“这是鸿雁师叔托我送过来的,师叔说这幅画是隐神谷谷主交给她的。老谷主告诉她,如果有一日神意门门主沈思远第二次踏进天涯海阁,而崇容师叔祖又在此之前问起过森湖的事情,便将此画交给师叔祖。”
独孤九微微颔,却并未动手拆画。这副画画纸边上有忘忧花沾染过的气息,因而很好辨认,在此之前,他早已见过多次,画中所绘制的正是狐狸长老森湖同他的儿子云糕玩耍的场景。
莫焦焦一见那幅画,双眸便亮了起来,开心道:“焦焦认得画。这是狐狸长老画的,狐狸长老喜欢用忘忧花汁泡画纸,有香味。”
“嗯。”独孤九应了一声。
莫焦焦看着画,期盼道:“焦焦可以拿来玩吗”
“可。”独孤九向来纵着他,便将画取过来,放出真元探查了一番,确认并无异常后,便放到小孩怀中。
莫焦焦欣喜地抱着画不撒手,他细细地摸了一会儿,软软道:“焦焦要看画。”
独孤九应了,解了束画的带子,将画打开,缓缓摊开到桌案上。
画中所绘之地是一片柔软碧绿的草地,身着白衣的俊秀男子笑得前仰后合,正抬手指着绊倒在草丛中的红袍稚童。
乍一看,红衣裳的小娃娃竟有些神似莫焦焦。
莫焦焦凑近看了一会儿,软绵绵的白皙指头在红袍小孩的脸上摸了摸,又移到白衣男人身上戳了戳,嘟囔道:“是狐狸长老,和云糕。可是云糕没有穿白衣服,和焦焦一样红红的。”
“嗯。”独孤九看了一眼画像,回忆道:“鸿雁之子大名为归雁,因着鸿雁极喜稚童着红衣,当年云糕出生时做的衣裳,大多是红色的。”
莫焦焦呆呆地点了点头,不知何时,小脸上欣喜的表情消失无踪,有些木木的。
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画像上穿白衣的森湖,片刻后突然低下头,伸手在自己袍子上的小兜里掏了掏,摸了一个碧绿的樱桃椒出来。
小孩捏着辣椒愣愣地想了想,忽而将辣椒掰成了两半,一半放到桌案上,捏着另一半凑上前去,慢吞吞地在画像的四个角上涂抹了起来。
连云山见状有些错愕,就要出声阻止,却在下一瞬对上了独孤九冰冷彻骨的视线,与此同时,男人冷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静观其变。”
青年有些犹豫地顿了顿,还是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