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
任何一个寻常人能轻而易举避开的障碍,都有可能成为伤害残疾人的元凶。
而深处黑暗的盲人,由于无法视物,能够从周围获取的信息更为稀少,少到无法支撑他们迈出下一步。
前方也许是安全的行人道,也许是一面厚厚的墙壁,也许是停得乱七八糟的自行车小电驴,也许是被随意搬到路边、稍不注意就能让人摔得头破血流的石头墩。
他们无法预料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
而更多的人,是因为受到的伤害太过深刻,而选择闭门不出——这也许是他们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方式。
温寻站在以往他每天上班都会经过的十字路口,听着周围车来车往,一步都不敢向前迈。
他杵着盲杖,侧耳试图去分辨道路上的声音。
现在是绿灯吗?
有小电驴从他身旁经过,带过一阵风,不耐烦地按下喇叭,催促前面堵住路的行人让路。
现在是黄灯吗?
他听见有车辆急刹车的摩擦声。像是争分夺秒也没有赶上,只能气急败坏地踩下刹车。
现在是红灯吗?
他听见有脚步匆匆停下的动静。停在他身侧,像是上班族在等待通行的间隙。
四周的声音太嘈杂了,四面八方,高的低的,长的短的,各种声波都挤进温寻的耳朵里翻滚,令他难以找出真正需要的答案。
“您好,需要帮忙吗?”
在温寻犹豫不决之际,耳边忽然出现一个试探的声音。
实际上温寻的手此刻已经摸到了腰间。
在他扣拢的风衣下,藏着一只长着触足的生物,此刻正安静地吸附在他的腰上宛若一只随行的小宠。温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举动。
触手又没有长眼睛,难不成还能帮他分别红绿灯?
好在有好心人出现了,让温寻悄悄松了一口气。
“您好,是的。我想去市医院,您能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过街吗?”
温寻所租住的公寓地段不错,距离市医院只有两条街道。他考虑到打车很难跟司机对上号,干脆便决定步行。
但这个决定不过才实施了两百米,就遭遇了困境。
“啊,市医院啊。那您站错方向了,应该是这边过街。”
对方听声音是个挺年轻的女孩,主动伸手牵住温寻的衣袖,让他朝西转了九十度,才说,“我刚才在旁边看了您好久,要不是您一直没有走动,我都不敢上来问呢。”
“谢谢你。”温寻冲她的方向露出微笑,认真道谢。
“没事没事,”女孩连忙摆手,意识到面前的男人看不见,又补充道,“您看上去真的不像视障人士。还好我之前上选修课听老师介绍过盲杖的样子,认出来了。”
“谢谢你的用心,要不然今天我可能要在这里为难很久了。”
温寻想让一个人自在舒服,对方是很难抵挡的。
女孩微红了脸,见绿灯亮了,伸手就想要扶住温寻,“我扶您过去吧?”
这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处于困难境况的温寻也不打算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