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倒下的那一刻,林涣的情绪其实很平静。并没有太过于悲伤。因为一直都在悲伤着,所以这一刻的情绪,并没有那么的激烈。她只是觉得有点冷,胸口有点疼,堵了一口血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有些不适。但一直都在安静的忍着,没有吱声,也不愿让身边的人担心。
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刺痛,如同铁鞭在身上鞭挞,一下又一下,仿佛是没有尽头的酷刑一般。她想到,当时重伤在地下的浮舍,想来也是如此,沉浸于思绪的混乱与身体的痛苦之中,没有尽头吧。
林涣低着头,感受到身上寒意越来越盛,眩晕感越来越厉害,最后摇晃着,落入了…一道温暖的怀抱里。
她听见魈的声音离得很远,有些蒙蒙的,听不清楚,在惊慌的呼唤自己的名字,还有胡伯伯,以及伯阳…甚至,她还听见了帝君的声音,先生的情绪,也不那么的平静呢。这一场葬仪,帝君没有出席,但她知道,他一直都在,隐身于人群之间,甚至是亲自,上前献上了一束火红的霓裳花。以一位普通璃月人的身份,感谢浮舍的付出。
她感受到,有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然后有温热的元素力,如同湍流一般,涌入了自己的身体,在周身一圈圈的转动着,滋养着此刻已然麻木而虚弱的身体。慢慢的过了许久,终于,寒冷散尽,疼痛缓解,枯木逢春。
林涣却迟迟不能醒来,明明意识空间之中,自己是清醒的,但身体,却好像是陷入了万分的疲惫之中,使她连睁开眼皮的力量都失去了。
一直到,再度睁开眼…却发现,她出现在的这片空间,依旧不在现实之中…是一片昏黄的天际,不像黑夜,也没有白昼,像是,在一片浓雾的遮掩之下,四周皆是昏黄的一片。她置身于一棵松树之下,她的身边躺着一个人,是熟悉的睡影,可是那双眼上,却似乎是被人顽皮的用毛笔画了一圈漆黑的墨迹,熊猫眼啊…她和魈太熟悉了,看着他睡得沉沉的,安心又信任,卸下心防的模样。她看在眼中,忍不住捂着嘴,露出了一抹忍俊不禁的笑,真是的…浮舍真是…太可爱了。
浮舍呢?他在哪,既然是入了他的梦,或者说,是他依依不舍的钻进了自己的梦里,是想要再见自己一面…对么?是啊,其实她也,还想要再见他一面啊…一个背影也可以,可以奢侈一些的话,一个拥抱也是可以的。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
“阿涣妹妹对么?”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你好呀,久闻其名…我是伐难,是浮舍和魈的家人…也是同族。”
林涣微愣,转过头去,只瞧见一张柔美的脸庞,纤细的身躯…叉着腰站在自己的身侧,和自己一同,注视着沉睡的魈。
“他可爱吧~浮舍大哥可爱吧…其实,他还有更加可爱的模样,只可惜…需要你在未来去一一寻觅了…”
水夜叉轻轻叹了口气,笑道,“浮舍大哥陷入瘴魔之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而疯狂…多谢你找到他,耐心的,陪着他,关心他,陪他度过那一段小小的时光,尽力的想要医治他…并带着魈,再见到他最后一面…虽然短暂,但他…”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目光柔和的注视着林涣,“他其实,也很高兴呢~”
“他很想你,在从小草屋逃走之后,在战场之上,层岩之中…在与我们重逢之后,他也会经常和我们说起你,说你…是我们之外,仅剩下与魈有着同等重要程度的家人…对他来说,你绝不是只并肩走过一程的普通友人。对于他来说,你是他仅剩下不多,唯二的牵挂与理智。所以开心一点,骄傲的陪着魈一同继续往前走吧!”
“是啊。”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明媚的女声,“伐难说的对呀,阿涣妹妹,魈说你有些不安,可这又是从何而来呢?浮舍很爱你的!你一定要知道这件事情,很重要很重要,一定要牢记!”
然后又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妹妹你好,我是弥怒…是浮舍的家人,很高兴见到你,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果然是,很可爱的小姑娘,之前浮舍多谢妹妹你的照顾了,请你放心,之后我们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会再轻易的将他扔下…妹妹,他在这,他在等你,想见你最后一面。你回头…回过头,就可以看见他了。”
林涣闭上眼,右手边已经被伐难挽住,另一边被火夜叉应达笑嘻嘻的按住,她们亲昵的抱住自己,牵着自己飞快地转过身。
果然,昏黄的余晖之下,浮舍就站在那里。四只手依旧是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看到了自己,他只上前了一步,便停了下来。有些艰涩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阿涣…你,瘦了好多…”他有些难过的低声叹息道。
“你…不要想我了,可以吗?要照顾好自己,要往前走…我这边,与兄弟姐妹在一起,很好很好,你不必太过于担心,太过于在意。在这一边,已经不会再有痛苦,有疯狂,有走火入魔了,都过去了…阿涣,不必担心…”
最终浮舍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
“是啊,阿涣,我知道你很舍不得我,其实我也一样想你,不舍…但是我,我
们都知道,你,不能停留在这里,魈和帝君还在外面等你…所以,不要任性,可以么?”
“是啊,还有魈…”伐难在身后幽幽叹息一声,“若是把你留在这里,魈会和我们生气的…这可不行哦!”
林涣忽然觉得自己的眼角湿润,鼻子酸涩,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胸腔内憋闷着,仿佛要爆炸一般,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可是浮舍兄长…”
她终究还是无法忽视自己心意,却仍旧是无法再任性,确实是,还有人在外面等她,她无法久留。但作为家人,一个得寸进尺的小小要求还是可以有的…吧?
“可以最后,再抱一抱我么?我也想,再抱一抱浮舍兄长…”
于是,四只坚硬的手臂,还有温暖的怀抱,将自己牢牢地包围在其中,她紧紧地贴着浮舍的身上,也环紧了他的的腰背。嗅到他的气味,感受着,聆听着从他胸膛中传递过来的心脏的跳动。一下下的,很清晰,不似作假。
她闭上眼睛,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要珍惜,要记住他的温度与力度…这是最后一次了。之后,这么清晰入梦的机会,大约不会再有了吧…
“浮舍兄长…”她低低的叹息一声。
“你和魈,都要好好的,他不需要很照顾,不过得看住他,别让他在战场上杀疯了。他是完全不顾及自己的,你得牢牢的牵住他…他答应过我,与我做过约定,会听你的话的。所以答应我,互相照顾好对方…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么?”浮舍的气息在耳边起伏不定,温暖是那么的真实而清晰。林涣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
“我会的,浮舍兄长,我…答应你。”
“好孩子,别害怕…也不要太思念我了。好了…该,送你回家了。”
“几位哥哥姐姐…很高兴能够见到你们,我这边亦是久闻大名。还要拜托哥哥姐姐们好好陪着浮舍,有你们在,我确实可以安心。”林涣侧身望向其他几位夜叉…露出了一抹很轻很调皮的笑容,“请哥哥姐姐们放心…魈…魈很可爱,很乖,之后我们会好好的,互相陪伴,不会让彼此走失在对方的生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