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强跪下来,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
真的悔啊!
他这一辈子,死了就没了。可老娘怎么办?
苦了一辈子,眼看着就要苦尽甘来了,这么大个儿子说没就没,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甚至,她现在还不知情,以为儿子很快就回来了,每天早早起床淋菜,等着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人。
赵国强捶胸顿足,对着厨房嘶哑大喊:“娘啊,你出来看看我,儿来跟你告别了!儿子不孝,先走一步。你要好好儿的,拿着我的赔偿金,当最幸福的老太太!”
厨房里的人影一顿,似有所察,拎着锅铲从里面匆匆跑出来,边跑边喊:“强子,是你回来了不?”
可院子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清晨的风吹过,抚动老夫人白色的丝,像是有一双手,在眷恋地轻抚她眼角深刻的纹路。
老妇人失望地叹了口气,小声嘀咕:“原来是我又听错了!强子,你啥时候才回来?妈都快要忘记你的样子了。”
阴阳两隔,赵国强泪如雨下,就站在老妇人的身旁,一次次伸手去抓老妇人的手,却徒劳无功,“妈,我在这里!你看,我在这里呢!”
可她听不到,也看不到,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是蓄了泪。
老妇人飞快擦了擦眼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却又在下一秒顿住。
“才五点啊?五点我家强子还在睡觉呢!昨晚肯定又半夜直播了,让他再睡会儿,十点我再打电话过去。”
老妇人想到身在远方的儿子,沧桑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她回到厨房里,继续忙活。
做早饭,喂鸡,除草。
忙忙碌碌,到天将破晓。
在这期间,赵国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满脸泪水地絮絮叨叨。
一会儿让她以后有钱了,要睡到十二点再起来。
一会儿又说,以后搬到城里的养老院去,那儿有人伺候,再也不用驼着背干农活。
想说的话啊,怎么说都说不完。
可亡魂,不能见到太阳,阳光会灼烧脆弱的灵魂。
第一缕晨光照到院子外,一直沉默的施渡拉了拉勾魂索,提醒道:“叔叔,你该走了。”
赵国强回头看向老妇人,她已经擦干净手,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喝粥了。
他这一眼看得珍重,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去,几乎是要将老妇人的模样都给刻到灵魂里去。
“妈,我先走了。我去布置我们下辈子的家,以后你来了,你给我当闺女,换我来保护你。”
赵国强的魂体一点一点的消散,彻底不见踪影之后,端碗的老妇人忽然一愣,一滴热泪从眼角滚了下来。
干枯的手指擦了擦眼角,疑惑呢喃:“无缘无故,又是谁在念叨我?”
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地响起来,老妇人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强子”二字,露出欣喜的笑容:“喂,强子啊,咋这么早起来给妈打电话……”
“宋大英女士吗?这里是扈城派出所,您儿子于昨夜凌晨十二点半过劳猝死,麻烦你过来一趟,处理后事。”
砰!
老妇人手里的碗砸到地上,没喝完的白粥全洒了出来,像是余生忽然覆盖了一层的白茫茫孤寂的雪。
她趴在地上,喉咙里出嘶哑的呜咽吼叫,踩着白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