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人精如李得福,这会儿也?唯有苦笑:“娘娘别为难奴才了,这凤印要是真?拿去乾清宫,奴才的脑袋可就没了。”
“那倒不至于,”皇后悠悠道:“你家皇上要是有那等杀伐果决的魄力,砍脑袋的事儿,你还排不上号。”
她说话并?不忌讳,李得福听得心惊肉跳,自然是不敢去接那凤印。
“前几日,皇上来了长安宫,”皇后抱起双臂,看着他,道:“他要本宫出面,无非是想让太后放手?后宫大?权,本宫都照办了,为此?还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浪费在那些鸡皮蒜毛上,说实?话,哪个妃子侍寝,本宫根本不在乎,听说他喜欢燕美人,也?特意给他安排上了。”
“扪心自问,本宫算得上是善解人意,贤惠过?人了,”皇后语气淡淡道:“天?子恩宠,雨露均沾,后宫的妃嫔们轮流侍寝,皇上宠幸不宠幸,是他的事情,本宫安排不安排,是本宫的事情,谁也?不能?指摘本宫的错处,太后不能?,朝臣不能?,皇上也?不能?。”
说到这里,她竟然还笑了一下,苍白的容貌,在烛光下如一朵将将干枯的花,美丽而颓靡,对李得福道:“皇上要是觉得我这皇后做得不好,尽管一道圣旨废了,或者让我进冷宫去,我自在得很。”
李得福冒了一头汗,讪讪道:“娘娘言重了……”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皇后从?书案上拣起一枝狼毫,道:“他要专宠一个人,就要做好所有的准备,千万不要忘了当年的事情,慈宁宫那位不会一直坐视不理的。”
李得福心中一惊,抬起眼看她,又?立即低下头去,低声应道:“是,奴才一定会将娘娘的意思,转告皇上的。”
皇后没再说话,而是专心地写起字来,李得福便退了下去,过?了片刻,有宫女捧了托盘入殿,上面放着温酒器,一进门就看见皇后正在倒酒喝,连忙紧走几步,讶异道:“奴婢不是说去温酒了么?您怎么又?吃冷酒?”
“方才口渴了。”
宫女将她手?中的冷酒拿过?来,换上温酒,嗔怪道:“您这身子骨,还是要多多爱惜才是。”
听了这话,皇后却忽然道:“爱惜什么,反正人早晚都是要死的,我爱惜了,难道死后烂得会比旁人慢一点?”
宫女:……
皇后将那一杯酒喝完,继续执笔写起字来,道:“下去吧,无事不要打扰我。”
……
沁芳轩。
这还是燕摇春第一次来其他嫔妃的住处,偏殿的布局和雪月斋差不多,只是陈设略显朴素了些,案几上放着一个青釉弦纹瓶,里头插着一枝白玉兰,旁边的黄杨木架上放了一些书和字帖,看起来书香气息十足。
“燕姐姐,喝茶。”
阮拂云亲自递过?茶,燕摇春接了,看着她,忽然道:“总是这样吗?”
阮拂云一怔:“什么?”
燕摇春说起方才的事情,道:“她们总是这样奚落你吗?”
“没有没有,”阮拂云连忙摆手?,垂下眼,呐呐道:“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好,赵姐姐精心挑选了石榴送给我,我……我不该没经她的同意,便拿去送给燕姐姐的,如今弄成这般,都是我的错……”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隐约的哭腔,却依旧强忍着,不敢看燕摇春。
燕摇春心里叹气,只是两个石榴罢了,竟还能?让一个小姑娘受这么大?的委屈,她从?前只觉得岑才人心直口快,喜欢抬杠,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些讨嫌了。
燕摇春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阮拂云小声答道:“石榴,是今天?上午……”
“我说的不是石榴,”燕摇春很直白地道:“我从?前见你们三人时?常在一处,感情颇为融洽,岑才人今天?突然刁难你,肯定不是因为这两个石榴。”
阮拂云登时?愣住,脸色微微苍白,嗫嚅道:“这个……我、我不知道。”
她看起来怯生生的,如小兔子一般,嘴巴竟是十分严实?,无论?燕摇春怎么试探,她都不愿意回答,只说没有。
燕摇春问不出来,只得作罢,又?笑着道:“你若是无事,可以多来雪月斋找我玩,我一个人无聊得很,咱们作个伴也?是好的。”
阮拂云听了,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忙道:“是,姐姐的话,我记下了,还望姐姐不要嫌我麻烦才是。”
她亲自送燕摇春出了长阳宫,目送一行人远去,贴身宫女扶住她,道:“主子,您方才为何不向燕美人说明?实?情?赵才人倒还好,那岑才人总是挤兑你,说话难听得很,今天?要不是燕美人在,您又?要受委屈了。”
阮拂云听了,只是道:“我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