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走进院子,顺便关上门,被冷落在一边的小豆丁吸着大拇指好奇的看着他,用中文道:“姑夫?”
秦九闻言转头,看着奥古。
奥古微笑着蹲下,和小豆丁平视,用中文道:“你好小酒壶,我是不是你姑夫,要问你姑姑。”
小酒壶三岁的脑子不足以理解,抬头困扰的看着老爹,而老爹也看向了姑姑。
秦恬被三人一本正经瞅着,差点就破功了,她也没扭捏,上前抱起小酒壶笑道:“就叫姑夫吧。”
说罢,她抱着小酒壶往家走,秦九和奥古则不着痕迹的落在了后面。
从秦母激动的擦眼泪的动作看出,这样一家团圆还顺带添丁的日子让她非常感动,秦父眼眶也是红红的,康叔虽然依然受着病痛的折磨,好歹还能坐着吃饭,他看着一桌子人都沉默着,乐呵呵道:“怎么,都高兴傻了?还不如我一个外人放得开!这几年这么难,儿子打仗女儿救人,年三十儿的能团团圆圆的多不容易!而且还能拖家带口的,多好!来来来,大家干一杯哈!”
“对对对,多不容易!”秦母擦着眼泪,“明儿个,我去烧柱高香,一直这样多好,家里要和和美美的!来,听康叔的,咱喝酒。”
干杯后,众人开始吃饭,秦母抱着小酒壶喂饭,秦恬的嫂子侧头笑眯眯的问秦恬:“什么时候有你的喜酒喝啊?”
秦恬哪那么容易羞涩,一本正经的回答:“放心嫂子,一定尽快给你再吃顿好的。”
“呵呵,那可真不错。”
秦恬的嫂子,秦九的第二任夫人,小酒壶的后妈,唐蓉,出身将门,幼年丧母,父亲带着她四处打仗,几年前也不幸殉职,她作为机要秘书,和秦九本是同事,不久后秦九的第一任妻子难产而死,又悲痛又不会照顾孩子,两个悲伤的人碰一块,又照顾小孩又要工作,转而便擦出了火花,战后便跟着秦九义无反顾的逃回了法国。
唐蓉其人,是秦恬曾经梦想过的类型,气质高雅,教养严谨,博学多才,而且有种坚强和婉约融合在一起的感觉,让人一眼难忘,二眼倾心,三眼打心眼里尊敬,偏偏她没什么架子,谈吐风趣亲和,做事细心体贴,仅一个下午就把秦恬给收的服服帖帖,秦恬心里默默同情还傻乐的秦九,你丫再不管管你老婆,以后出啥事你的战壕里就一个战友都木了!
吃完饭,一家人围坐着吃点心,秦九已经和奥古聊上了,他们聊的大多是关于武器的事,因为德国战败前,秦九所在的部队的制式武器基本都是德国造,而且国民党初期最好的队伍,也是德国顾问训练出来的。
奥古斯汀当然知道这一点,于是他也刻意引导这一点,不让话题往尴尬的方向去。
秦恬则被秦母拉着手不放,反反复复的问她几年来的旅程,唐蓉也很感兴趣,一面逗着小酒壶,一边问问题。
此时的气氛,堪称其乐融融。
“阿恬啊,你们的事,什么时候办啊?”秦父喝了口茶,忽然问道。
此话一出,谁与争锋,场面一下子寂静下来了。
秦恬有些反应不过来,奥古则微笑着,看着秦恬。
“阿恬,你别怪你爸这么问,他一年前就在说了,只要你有个可以安心依靠的,是谁都无所谓了。”秦母摸着秦恬的手微笑道,也不避着奥古,“我知道你担心罗桐他的身份可能……不好,但是你看,现在也不用打仗了,他也回来了,啥都重新开始了,你都快三十了,不能等了,别害羞,就跟我们讲,打算什么时候?”
满屋子人的注视下,饶是再有心理建设,秦恬也忍不住红了脸,她呼吸加快,心跳如鼓,脑子里乱哄哄一片,嘟哝道:“这也该男的决定吧,我又没反对过。”
于是满屋的视线都转向奥古,奥古盯着秦恬,笑:“那就明天吧。”顿了顿又说:“我早就等不及了。”又停了一下坏笑道:“我心心念念好多年了。”
满屋子人都暧昧不明的笑了起来,秦恬囧的无以复加,恨不得转身就走,但又咬牙撑着,直到秦母把她搂进怀里,一边笑一边擦眼泪,她轻声的在她耳边道:“好在我的乖女儿没白等……你阿爹头都愁白了。”
秦恬眼角看到秦母鬓间的白,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反抱住秦母清瘦的身体:“阿妈,你不也一样……是我不孝。”
“你也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咱不逼你,但要是他敢对你不好,你告诉你哥,你哥现在可厉害呢!”
“呵呵。”秦恬笑着,不怀好意的看向奥古。
对面沙上,奥古斯汀被秦九搂着肩膀,秦九微微凑向奥古,低声说着什么,表情很邪恶,奥古作出一脸害怕的表情,看向秦恬。
视线一相遇,两人都明白了,同时苦笑。
秦九兀自不知,乐不思蜀的继续威胁,秦恬看对面两个美男子,一个在家被养的红光满面,一个还保持着清瘦憔悴,红光满面君满脸邪恶的凑在清瘦憔悴君的耳边邪笑的说着什么,清瘦憔悴君作出一脸无奈的样子,这场景还真是……
秦恬觉得yy自己的未婚夫很邪恶,但是yy岂是意识能够控制的,她摸摸鼻子转过脸去,暗自忏悔。
简单的婚礼仪式后,两人回到了德国,并且在德国登记成夫妻。
婚前秦恬悄悄的告诉奥古,两辈子加起来她都快五十了,然后奥古也悄悄的告诉她,两辈子加起来他早就过五十了。
于是两人直接跳过蜜月跳过七年之痒,跳过纸婚,铜婚,玻璃婚,银婚,直接进入金婚……
火车站台上的寻人版十年如一日的挂着,只是已经从一长溜逐渐减少,到现在只剩下三块,整齐的贴了一排排寻人启事。
海因茨的照片经过了重印,每当有空,他们都会去重新贴一下,然后就是给殡葬委员会写信打听消息。
奥古在英国战俘营中进修了土木工程专业,出来后遇上德国大兴土木,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才,他在一家建筑公司任职,每天早出晚归,收入不菲,秦恬则一边兼着红十字会的办公室,一边经过推荐在一家医院正式上工,经过半年的考察和努力,好歹成了一个护士长。
生活安定和平静下来,他们真正感到了平民的生活,每天那些国际形势似乎都和他们无关,无论是紧迫还是平缓,都不需要他们的关心,这让奥古斯汀很长时间都无法适应,他开始写回忆录,一本,用完全的奥古斯汀的视角写的回忆录,没有掺杂罗桐的视角。
那些所谓的前往瑞士的计划似乎就这样被遗忘了,并非舍不得现在平淡温馨的生活,而是他们都想等到海因茨的消息,生要见人,死好歹要见尸。
秦恬早已经习惯了等待,等待并不痛苦,平静下来,这就成了一种情感的沉淀,让人想到他在漫长的等待时,能够不由自主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