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恬以前对出国那些事儿的态度,是很复杂的。
她一学语言的,在别人看来,不出国镀下金,在国内这种所谓外资企业都讲中文的情况下,基本是没什么盼头的。
可要她出国,父母得卖房子砸养老钱,她自认付出绝对会大于收获。
而她自己,对于出国这种穷孩子吃苦富孩子堕落的活儿,并没有很大兴趣。
所以她面对一些出国的机会时,一向是抱着视而不见的态度。
她学的德语,在醒于柏林时,并没有很大的感觉,只是想当然的叹息声,这就是命,而迫于形势,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感叹什么。
就算到了波兰,巨大的生计压力下,她也顶多是因为竟然有机会学波兰语而偶尔一边背单词一边惊讶那么一下。
可是现在,到了大多数女孩子梦想的巴黎,她忽然有了这个感觉,神奇的,她竟然出国了!
巴黎这座城市,确实很有气质。
柏林冷硬而严肃,要说大气什么的,不如说是有种军国主义特有的威严感。
可是巴黎,真的大气而优雅。
古老而充斥着艺术气息的房子或是罗列在宽阔的马路两边,尽头大多会是一个有着精致喷泉的小广场,亦或是相隔着一条窄窄的小巷,里面透着与中国的乡村小巷神似却又华丽很多的悠闲气息。
她跟随着战争的步伐四面行走,早就习惯了德国军队带来的凛冽和压迫感,所以相比那些偶尔匆匆走过表情恐惧的巴黎人,她的步伐,显得更加悠闲和自在。
冷硬的坦克和装甲车停在路边,德国士兵靠着路灯或是车子随意的闲聊,手中拿着枪和香烟,他们会对着路过的巴黎美女和旁边的建筑指指点点,时而嬉笑时而打闹,这样的场面在巴黎市内随处可见,古老恢弘的建筑和坦克,矛盾却又和谐的画面。
柏林虽然完好,全四面充斥着激进的人民和备战的气息,波兰已成废墟,人民颓丧而绝望,满是白色恐怖,可是巴黎,它投降了,它依然完好。
于是巴黎的人们,就像是温室中的花朵,感受到了温室外腥风血雨,却始终无法深刻体会,看到来自异国的军队,那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了侵入温室的食人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所以说,相比在波兰看到的,秦恬深刻感觉,巴黎的人民,多了份从容,少了一份血性。
巴黎市区很大,分了好几个区,从秦恬进入的地方,到达她的目的地第七区还要走好久,她一路左顾右盼,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埃菲尔铁塔或者凯旋门,或许这些建筑在更远的地方,显然,相比游览观光,她更需要一张床和一个拥抱。
本来她盲目的走着,沿途问了两个路人,勉强找准了方向,一路义无反顾的走,可直到夜色降临,她进入了第七区,却始终没在路口的指示牌上看到奥赛街。
等到路灯亮起,她终于有些急了。
左顾右盼,隐隐看到前面有一个路人,她追了上去,喊了一声:“请等一下!”
路人停下了,在路灯下转身,看着她。
竟然是个高挑的西方美女。
她表情冷淡的看着秦恬,盯了一会:“什么事?”
好,好好听的声音!
秦恬瞬间想起一歌,莉莉玛莲,那种慵懒的,磁性的女低音……
“我,我想问一下,奥赛街往哪走?”
“奥赛?”女郎左右看看,指着右边,“那儿笔直走,过三个路口,左转。”
秦恬顺着她的手指探头看着,在昏暗中勉强记了一下路线,点头道:“谢谢,谢了!”
女郎点点头,转身就走。
出于好感,秦恬忍不住又叫住她:“那个,女士,您,晚上,一个人……还是,小心点吧……”
女郎一顿,转身朝秦恬微笑了一下,虽然没什么温度:“谢谢,你也一样。”
“恩恩。”秦恬得到回应,颇有点受宠若惊,乐呵呵的向右转,快步走去。
奥赛街,十九号。
秦恬炯炯有神的看着眼前这幢三层建筑,它与沿街的建筑和谐的融为一体,只是在门面上做出了中式的飞檐,屋檐上挂着灯笼,二楼与一楼正中的两个灯笼间挂着一块牌匾,蓝底金边,金色的隶书写着:“福气楼。”
福气楼……
秦恬脑中飞划过诸如楼外楼,黄鹤楼,岳阳楼等等众多名字,甚至悦来客栈,龙门客栈,七天连锁……
就是没想到福气楼那么,额,中正平和的名字。
好在,她可以确定这是自己家。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怎么都完全调整好心情,这不仅是所谓的近乡情怯,更是一种恐慌。
里面,是“她”的父母,可是,她一个都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