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漆黑澄亮，她的表达条分缕析。可不知为什么，蒋时延总感觉她说的每个字都是棉花，一个字一小团地朝他胸腔塞，温暖地充盈膨大，让他只能看怔怔地望着她，而没有半点思考能力。
“满足你，”唐漾定定看了他几秒，很大度地拍拍他肩头，“你说分手就分手，分分分赶紧分，我同意了。”
蒋时延仰面望着唐漾，望华灯初上，她逆光站在灯下，妆容精致，眉羽纤长。
语罢，唐漾转身就走。
唐漾保持着不急不缓的语：“好像我就是打着朋友的名义，揣着小心又晦涩的心思，然后朋友的借口太冠冕，”唐漾失笑，“冠冕到我没能认清自己。”
蒋时延推开车门没来得及关就追了出去。
蒋时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慢慢睁大。
唐漾拎着包包在前面走。
“我不知道真实是什么，”唐漾望着蒋时延眸里清晰完整的自己，她轻声道，“我只知道我听你说常心怡如何好，我嘴上应着‘是我家心怡’，心里会有失落；我只知道听到你恋爱的消息，我自己也在恋爱，我应该大大方方祝福，可我连给你打电话都做不到；我只知道我好像没对你坦诚过：听你说分手，一边安慰你，一边约室友出去点了十三香小龙虾，至于请客缘由，”唐漾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漪，“好像是庆祝哈萨克斯坦和我国洽谈贸易协定。”
蒋时延在后面追：“漾漾！”
唐漾道：“就和外交场上的官员一样，谨慎地把自己装在保鲜膜里，再接触对方，两个人谁也不愿意先撕开，先坦诚，看上去美好，也因为美好而不真实。”
他碰到唐漾的手，又被唐漾甩开。
唐漾与他对视，接着道：“和宋璟才恋爱的那段时间，好像确实是恋爱的感觉，一种和你类似的相处，很舒心。”唐漾说了一些细节，“但越到后来，用宋璟的话说，我和他像两个世界的人，无关爱情，友好往来。”
唐漾步子蹬得很急。
蒋时延缓缓抬头，注视唐漾。
蒋时延亦步亦趋地又把手探了上去：“漾漾！”
所以，漾漾是不是来认真说分手的？
唐漾仍是拂开他的手，仍旧是气。
所以，自己的猜测到底是对是错？
气蒋大狗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气蒋大狗动不动就提分手，气他说着多了解她，怎么又不知道她有多爱他。就是要分手，就是要给蒋大狗一个教训！
“很早以前，我感觉自己有喜欢的人，有喜欢的感觉，可那时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宋璟，我也不例外。”她显得有些无奈。
唐漾一路走一路想，眼泪包着，没掉下来。
两人间的沉默持续良久，唐漾叹了口气，低柔的嗓音这才混在夜风里。
蒋时延紧跟在她后面，不停唤她“漾漾”，又不停被她打手。
夜风沙沙，轻轻拂过两人的脸颊，唐漾高他半个头地望着他，一呼一吸调整着情绪。
忽然，他不追了。
蒋时延想开门让唐漾上车，唐漾示意蒋时延在驾驶座坐好。蒋时延照做。
唐漾也放慢了脚步。
唐漾把蒋时延的不确定收入眼底。
“我们真的分手了吗？”他语气平常。
唐漾批评他，他想开口，可漾漾香香软软的小手还抵在他嘴上，他喉咙滚了滚，偏头克制住自己心里那股冲动……想亲。
他才跟十米就跟不下去了吗？
漾漾和宋璟过来时，蒋时延心里隐约猜到什么，但没有胆量确定。
先前，唐漾满脑子想着分手给他长记性，真当蒋时延停下脚步，她一颗心却好似被一根绳索掉着，慢慢下浸到凉水里。
直到宋璟彻底消失，她才肃了神色：“你刚刚在做什么？就你会骂人？骂我？骂宋璟？”
“分啊，分啊，分啊，”唐漾背对蒋时延，同样认真地哂道，“你蒋大佬说的话我怎么敢不听，”她不知该如何收拾自己任性出来的局面，嘴里夹杂着淡淡的酸涩，“也对哈，蒋总天之骄子，说一不二、说三不四、说五不六……”
唐漾在宋璟面前给蒋时延留足了面子。
夜风穿过行道树，吹得两个人的衣摆簌簌，头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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