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的工程技术,专业我记不太全,洪灾生时他是过去做防汛设计的,没签生死状。”
她把包扔在玄关,看范琳琅给自己的存档照片,看完后,又看张志兰的件。
张志兰脸色略微凝滞,良久后。
里面有她们现住居所的内景。
不知是谁,也不知怎么的,提到闵智牺牲细节。
唐漾之前看,只觉得整洁普通,这厢再看,那些用报纸包着的书皮,垃圾桶上的笑脸好像有了温度。
三人前前后后聊了快两个小时。
一张再一张。
范琳琅眼睛哭得有点红,看张志兰存唐漾电话时,眸光稍稍闪了一下。
忽然,唐漾注意到,那张木条书桌侧缘刻着一行字,歪歪扭扭,不明显。
“没关系,就当朋友。”唐漾执意。
她把图片拉大些,再大些,看到闵木模仿书法,还用细笔描了边。
张志兰受宠若惊:“唐副处你这样我很……”
唐漾想笑那一笔一划多笨拙,等她看清那四个字写的什么,“哧”一下笑,酸了鼻尖。
“流水审核过不了,”唐漾忖道,“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存个我的私人电话。”
“三代将门。”
“以后房价会更贵,”张志兰苦笑,“我们现在每个月有烈属津贴抵开支,然后我每天两份服务员的工资全部存着,周末我带闵木闵林去孤儿院,他们和小朋友玩,我打扫卫生也有补贴,”她想到什么,“不过我咨询银行的时候,她们说没签用工合同、没到上税线的话,补贴不能归到收入证明。”
一个贷款件不停驳回不停递的三代将门。
唐漾心硬,柔声解释:“但您的购买能力,以及贷款的偿还确实存在很大问题。”
一个妈妈被小区老太太非议,小孩在麻将声里低声唱“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的三代将门。
范琳琅嚅唇,没出声音。
一个如果自己不接电话,不想弄明或者没来这一趟,就根本不会知道,真正的……三代,将门。
照片微微泛黄,敬军礼的男人一身橄榄绿,头顶国徽红堂堂。笑起来有颗小虎牙,和春风一样。
朋友圈人太多,唐漾点进微博。
张志兰念“俊”念的是“zun”的音,唐漾心里某根弦被轻轻拨了一下。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显得苍白,唐漾写了大段又逐字删除,最后留了一句。
张志兰从侧边抽屉里给两人拿了一本相册,笑道:“他人很好,模样俊,我舍不得。”
谢谢遇见,谢谢美好,谢谢托底,谢谢虽千万人亦往矣
张志兰说:“他们老家那边有种说法,生前有愿望没了,死了会停在奈何桥,孟婆不给汤,他入不了轮回道,时间久了再也翻不了身。”
没什么文采,但也只能写出这一句。
张志兰声音和方才一样平常:“说出来很好笑,但确实是。那个地方是他以前说以后想买的,他喜欢什么位置结构,我喜欢那能看到长江,他走的地方。”
在沉如浸色的昏暗里。
唐漾偏头调整了一下情绪,询问她购买江景房的动机。
送成功,又怅然若失。
因为,把平房短租出去的租金,大于住在这里的租金。
安静间,手机屏幕闪烁,唐漾挂,蒋时延继续拨,唐漾再挂,蒋时延再拨,唐漾接通。
部队给的安葬费不多,张志兰掏空积蓄还清医院欠款,然后举家搬到了这里。
蒋时延没开玩笑也没嬉皮:“我没吃晚饭,陪我吧。”
张志兰二十二岁那年,和闵智有了第一个孩子,修了平房,二十七岁那年,两人收养了战友的孩子,买了面包车。二十八岁那年,闵智母亲生大病,同年,长江中段洪灾,闵智牺牲。
同样没吃的唐漾声音嘶哑:“我不饿。”
张志兰二十岁那年,回a市,闵智考上军校,两人结婚。
两个字,“下来。”
张志兰十八岁那年,高考落榜,南下打工,闵智参军入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