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伟杰的小本上分别写著“雷霆专案”和“1o·5案”两行字,他在“雷霆专案”旁边写了一行字:“2o14年,离武汉,去重庆。”
糖喂完了,郭伟杰开始使棒子,说道:“你这几天倒是没少交代你上面的‘大哥’,不知道你出去之后他们还关照不关照你。”
郭伟杰和周佳佳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郭伟杰看了看表,离航班起飞还有一些时间,他和周佳佳便去汉口江滩走走。
晓天连连摆手,但脸上颇有得色,他道:“这可不能乱说,这都是上面有‘大哥’关照。”
郭伟杰一直闷著不说话,周佳佳默默陪著他,她知道他要是不说话,肯定心裡在想特别重要的事儿。周佳佳和郭伟杰搭档了这么久,也颇有默契。江滩的风吹起周佳佳的头髮,她伸手轻轻揽起,她取出个橡皮筋,在头上挽了个丸子髮髻。郭伟杰说过,她这个髮型不错,挺适合她的,头上高高顶著个小嘴嘴,正吃货。
郭伟杰接著神侃:“人家都说武汉地面的事,您说了一半算数。”
她想,自己这样打扮,这样会不会让郭伟杰心情放鬆一些?
“好说好说。”
恋爱是什么状态,大家都知道,就是看见恋人会心动,会总是想打扮成他或她,喜欢的模样,希望藉此把他或她的烦恼都赶走。
“天总,这过去的几年裡,可够风光啊。”
郭伟杰沿著江滩走,抬头看见远处的黄鹤楼。这汉口江滩和黄鹤楼景区正遥遥相望。关于黄鹤楼的传说,郭伟杰倒是听过很多有,相传有一位仙人在酒楼中乘鹤飞上天空,后来百姓就建了这座黄鹤楼,一为纪念,一为崇敬。可见这黄鹤楼在一出世,就注定要受万众仰慕,注定要大放异彩,注定要睥睨众生。
晓天道:“废话,你来这儿不是问问题,难道是来找老子签名留影的吗?”
黄鹤楼华贵之馀又不乏灵气,檐角飞翘,南雁徘徊,遥想当年,无数诗人留下诗篇,见证恢弘历史。在历史和古建筑面前,人是何其渺小,人的一生又是何其短暂。
郭伟杰道:“先别忙抽,我有几个问题。”
郭伟杰内心一阵难以名状的感触,他似乎感觉到就要找到吴豫。他和吴豫彷彿隔著十九年的时光在赛跑。十九年,弹指一挥间。
周佳佳一翻白眼,郭伟杰笑笑,便扔了根烟过去。
郭伟杰预感自己就要找到吴豫,离破案也更近了一步,他内心想,吴豫想必已经不再年轻,想必已经有了银丝白髮,若是相见,他年轻时是不是真的和我颜貌很像?若是相见,一定要问清楚,这么多年,他真的在一直追查张池?
果不其然,晓天竖起两根手指,道:“烟。”
远处传来了钟声,这钟声未必便是佛家抑或道观场所的声响,只是现在郭伟杰听来,真如醍醐灌顶。他恍惚间明白了吴豫的一切,彷彿他的灵魂和吴豫隔著时空,实现了重迭。
郭伟杰见他之前,早就做过一系列心理刻画,这人的心态摸得一清二楚,特别是经历了几轮经侦大队的讯问后,他的内心落差很大,只要郭伟杰示以友善,就能争取他的配合。
这远远的钟声,就像是郭伟杰曾经在某一次中文选修课上,看到的一句话,这句话源自佛经里的地藏菩萨。菩萨说,地狱不空,我不成佛。
晓天一乐,从进看守所里来,就很久没人叫过自己是“天总”了。他年轻是跟随师父严松鹤到处跑项目,一直都是“小”字辈,后来另立门户来了武汉混社团,自己好不容易做了老板,别人都叫他“晓天哥”,再后来迹了,成了大富豪,他非不让人叫自己“晓”,要嘛叫“天总”,要嘛叫“天哥”。这些江湖人,往往有一种迷信,非要认为自己“天命有常”,一切都是“命定”,绰号换成“天”字辈的,就感觉要高人一等,感觉要离天更近。
敌人还在呢,一天没落入法网,吴豫一天都不会成佛。
郭伟杰笑了,道:“天总,放心,法治的精神,就是做了放不掉,没做冤不了。”
郭伟杰惊觉眼角有些湿润,他强自遮掩,不想让周佳佳看见。
晓天先开口:“我这不是犯什么更大的事儿了吧?”
周佳佳识趣的岔开话题,问:“为什么吴豫师兄要去送快递?”
眼前的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郭伟杰和周佳佳的不同,他俩和前几天审讯的经侦大队的公安民警有所区别。
谁知她这问话,却深深震动了郭伟杰的内心。
若是不聪明,也不会在这些年借贷浪潮中,拨得一定地位。
郭伟杰颤声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入户’,才能挨个挨个,去找他要找的人!”
郭伟杰见著他的时候,他穿著灰蓝色的看守所服饰,他依然光头,但是身上的戾气已经消除,整个人瘦瘦巴巴,眼神里却看得出是个灵活、聪明的人。
周佳佳瞪大了眼:“这样的笨办法、土办法,岂非需要莫大的毅力,需要莫大的隐忍?”
郭伟杰和周佳佳见到晓天的时候,晓天已经在看守所。这些年连续爆雷的各种非法集资、融资,造成了极大的社会不稳定。监管层出重手处理这类案件,晓天这样的人物,自然成了典型案件。
郭伟杰看著周佳佳,眼中满是崇敬,他目光灼灼,一字字道:“地狱不空,我不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