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你怎样待我无情,此心不改。但……
摇曳认真地对他说:「萧郎,摇曳只要随了你一日,这一生一世,就是你的女人。
摇曳顿了顿,一字一字,宛如下咒般,轻轻道:「你若背着我和别的女人相好,我便服下此毒,从此以后,自顾自睡去,再也不和你说一句话,再不瞧你一眼。」
「它叫美梦依旧,是我故乡所产的一种秘毒,能使人从此沉睡,不再醒来。」
「美梦依旧?这种毒难道没有解药?」
当日将此物的名字和毒性告诉自己的,正是摇曳。
摇曳本来绷着动人的俏脸,闻言却如严霜中蓦然盛开的美丽花朵,对他绽放一个极美的笑容,对他道:「再也不许你问解药的事。我若有一日服下此毒,必是伤心欲绝,再也不想见你,你既变心,更用不着救我,只管和那些贱女人快活去,让我一个人好好睡了,做从前的美梦,倒是彼此都痛快。」
他认得此物。
萧纵不悦道:「你这是在警告我。」
仿佛失去一切的哀绝,蓦然漫满萧纵体内五脏六腑。
摇曳幽幽叹道:「不,我只是警告自己,一旦选了这个男人,从此是喜是忧,是生是死,是醒是梦,都不是自己做主的了。」
萧纵用指尖在那点殷红上试探性地一掠,心如铅坠。
她一边轻轻说着,一边轻轻倒入萧纵怀中。
胎痣似的殷红一点,惊心动魄地浮现在她的眉心正中,若不留心,会以为她是在睡前,仔细地用红脂打扮过。
萧纵拥抱着她,那一刻,他心神不宁地明白,怀中这个动人的女人,也许就是将来,最可能阻碍他通往剑术极致的阻碍。
这世上值得她倾心的东西本就不多。
因为,他可能会真的,深深爱上她,爱到连自己和剑道,都遗弃在脑后的地步。
她紧闭着美丽的眼睛,睫毛浓密地覆在眼睑上,唇边犹带一丝伤痛而辛辣的讥笑,仿佛即使世上最珍贵的东西送到她面前,她也不屑一顾。
那一刻,萧纵下定决心。
摇曳脸上轮廓,如笔墨画出的优美曲线丝毫未变,还如从前那样,带着毫不掩饰的傲然。
一旦摇曳有身孕,他必须立即送走摇曳。
「摇曳。」他将宛如睡着的摇曳抱起来,审视这熟悉的脸庞。
若摇曳无法为他生下剑术天分过自己的继承人,他必须把这个也许会在他心中扎根的女人,狠狠地从心田中央,咬着牙拔出来。二十年……
她竟然,真的……
二十年前,他赶走了怀抱婴孩的摇曳,却制造出了一个洛云。
这诡异的安详,必定是刚才心惊肉跳的缘由。
二十年后,洛云的存在,让摇曳服下了美梦依旧。
她衣裳整齐,和洛云并肩而躺,双手平放,神态异常安详。
而洛芋芋,这个为他生下儿子的女人,在忍受了冷漠孤独、漫长的二十年后,却恰恰在自己死去的这一个夜晚,以自己和萧纵的一夜情缘作为报复,以自己为萧纵生下的骨肉为引,令摇曳彻底心碎。
令萧纵失去呼吸的,是摇曳竟也和洛云一样,毫无声息地仰躺着。
芋芋,难道你对我的怨恨,竟深至此?
洛云仍然昏迷,平躺在大床上,身上衣裤都被脱光,伤处密密麻麻包裹着白色的纱布,刺鼻的草药味,从他身上浓重地散出来。
萧纵抱着唇逸孤傲笑意,仿佛做着昨日美梦的摇曳,悔不当初。
目光触及位于侧边的安置洛云的大床,霎时僵硬。
「爷爷,」身边传来脆嫩的声音,「奶奶睡觉了吗?」
「不好!」萧纵一脚踢开木门,抢入内室。
萧纵回过头,往下看。
想到这里,萧纵骤然一凝,多年前的一段对话,闪电般在回忆中撕开一个血口,顿时身躯剧震。
采锵原本睡在贯穿这边的小厢房,大概被萧纵的踢门声惊醒,此刻正站在他腿边,揉着眼睛。
知道萧纵曾和别的女人生下子嗣,对摇曳对爱情这样执着痴狂的女人来说,会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这个寄托着他所有希望的小生命,让沉浸在哀痛中的萧纵骤然清醒过来。
摇曳绝不会轻易算数,她是如此的高傲自负,深信自己是萧纵的唯一。洛云的出现,彻底创伤了摇曳。
瞳中的内疚悔恨,刹时重现为萧圣师独有的冷冽淡定。
就像他,今夜之后,注定将亏欠摇曳更多,多到一辈子也无法偿还。他这个萧圣师,要一辈子对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背负愧疚。
稍为沉吟,他暂时将摇曳放下,抱起采锵,扯下床头布幔,撕成布条,将采锵扎扎实实绑在自己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