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狄一个念头才定,转念一想,眼角又是一跳。
贺狄才说了几个字就忽然被打算了。听到喊声,贺狄矫豹般猛跳起来,把垂帘一掀,喝道,「空流,有敌情吗?」
可是,如果他还是不求饶呢?以他这脾气,万一宁愿痛死也不肯低头呢?
「王子!王子在哪里?」
难道就真的放任不管,看着他被药性折磨死吗?
「第二条……」
我等了那么多日夜,费了那么多心思,才让他到了怀里,天下从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等这么久,想这么深,可我为什么却要弄死他?
长柳和师敏正悲苦无助,哪里知道贺狄这个时候还有闲心调侃,差点气晕过去,但现在三人之中,确实以贺狄最有对外作战的经验,长柳只能忍耐着继续求教,「那第二条呢?」
贺狄越想,脑子越是乱得疼,彷彿谁把一束荆棘揉成团塞到了里面,只听见脑子里面回响轰鸣。
「第一条路,你要是有本事,就立即杀回昭北,救回你父王,顺便把繁佳离国都给灭了。我们男人做事,向来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为什么弄死他?为什么弄死他?
长柳急道,「王子请讲。」
那声音一声响过一声,雷一样炸得贺狄头昏眼花。他瞪着等他动手的子岩,那掌心无论如何也抹不下去。
贺狄笑道,「这种事有什么好想的?总共就只有两条路。」
他看看子岩,又看看自己掌心的药丸,揪心的痛痒深入骨髓之中,和这些纷杂的念头竟是同等的令人痛苦,片刻之后,又骤然浑身巨震。
师敏在一旁央道,「我们女人家终究见识不足,只盼王子殿下指点一二。」
这才惊恐无比的现,自己,竟是平生第一次的下不了手……
长柳好不容易想出的缓存之策,被贺狄三言两语扫得渣都不剩,不胜惶恐道,「王子说的是。可……可如今我只有这个筹码可以应付离王,不然……我父王他……」
空流送回药瓶后,忠心耿耿地等候在廊下,估量着屋里的形势。
贺狄冷笑道,「公主想得好容易。离王是这么好骗的吗?何况文兰的事,知情者除了鸣王和我们,还有一干乱七八糟的侍卫侍从,你能保证他们个个都不外泄?别的不说,就算鸣王肯帮你,但假杜枫的来历,西雷王是一定会彻查的。他一查,摆明就是看穿了此事,瞒得了谁?这消息迟早都会让离王知道,你就算撒谎也拖延不了几天,可一旦被离王现你玩弄诡计,大怒之下必然杀你父王泄愤。」
不用说,那倔强的男人一定正被折腾得要死要活,如果王子已经用了药丸,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听见那傢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了。
长柳心里也没底,所以才要将贺狄请来,沉吟了一会,试探着道,「离国和同泽隔着那么远,消息难通。看这封信的意思,只要我按照离王的指使,向鸣王隐瞒文兰的事情,就能保全父王的性命,可见离国并不知道文兰的圈套已经被鸣王揭开。要是……鸣王肯为我保守秘密,装作并不知情,那我就可以回信答应下来,暂且拖延……」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人拉开了,空流本能地一跃而起,抬头一看,愕然道,「王子?」
贺狄何等人物,拿过密信草草看一遍,已经明白生了什么,看完之后,也没兴致装个震惊悲痛的模样来表达一下同情,漫不经心道,「只凭这封密信,就能确定鸣王中一半毒的事是离国在搞鬼了。公主打算给离国回信吗?」
贺狄脸色难看得吓人,阴森森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不安,冷着脸走到石阶上坐下,目光忽然扫往空流处,一勾指头,唤空流过来。
她稍一示意,师敏知机地将那封密信递给贺狄。
空流赶紧上前,就着贺狄坐在石阶上的高度,凑近了半跪下问,「王子,有什么要属下去办?」
他这样无礼放肆,听在心事重重的长柳耳里,反而比虚言安慰顺耳,心道,这个贺狄王子,果然和庆离不同,是个做大事的,看来倒是请对了人了。
贺狄冷冷打量空流一眼,眼神忽逸出一丝诡异。
贺狄大大方方挑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开口就道,「很好,我们彼此也都知道是深夜了,客气话不用浪费时间再提,先把正事说了吧。」
他朝空流伸出手,露出通红的掌心,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字,「吹!」
这般孤苦无依的模样,天下男人看了,十个有九个都会情不自禁怜香惜玉。可惜贺狄打出生就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怎么写,就算有那么一丁点怜香惜玉的本能,恐怕也不会浪费在长柳身上。
空流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红红的掌心,不用说,那八成是药丸弄的。
脸上泪痕仍存,艳容憔悴。
只是这药丸本该用在那个名为子岩的男人身上,怎么现在使用对像变成了王子殿下自己?
长柳公主都不在意了,贺狄更不在话下,他从来就是个最不守规矩的,当即跟着师敏大模大样进了离国王子妃的禁地内室,一入了垂帘,看见长柳公主正从半歪着的塌上艰难坐起,打个虚弱的手势,低声道,「有劳王子殿下了,深夜相邀,实在迫不得已。」
不过现在问这个问题,一定是找死,面对杀人从不眨眼,性格阴晴不定,现在看起来正处於爆边缘的王子,空流识趣地一个字都不问。
「是,王子请。」
当务之急,当然是,帮王子殿下解除药丸的困惑。
里面显然已等得焦急,立即道,「请进吧,大事当前,也管不着那些琐碎规矩了。」
努力吹气!
师敏对贺狄肯答应夜间长柳感激万分,领着贺狄匆匆赶回小院,到了垂帘前便低声通报,「公主,贺狄王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