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如被重雷击中,频频倒退两步,仿佛经受不起安巡如此表白。伸手撑着墙壁,低头闭目数息,方轻轻道:“他脉息已断,你一定要毁他的尸身,才肯撤回密探?”
此时此刻,她再不复方才决断国家前途的英明,只不过是个疼爱儿子的母亲。
“模兰,我们都长大了,再不是当日两小无猜的安巡和模兰了。”安巡手握着刀,凄然苦笑道:“你们到底是母子,身在王家,牵涉王位,谁敢不小心?可我对你的情意,从来没有变过一丝一毫。”
容王心里一软,柔声道:“母后含辛茹苦,都是为了儿子。只不过,请母亲再不要伤害凤鸣。”
“安巡!”
他摸摸凤鸣的脸,感觉热气渐回,显然药效开始过去,望着王后的眼睛,诚挚道:“母后若是为容恬着想,请待凤鸣如亲儿。我……我们……”他皱眉,长长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放心,我扎了几刀后,会命人把他缝好的。”
对王后微微一躬,抱着凤鸣昂然离开。
王后变色道:“太子已经死了,难道你连个全尸都不肯保全?”
王后看着容王坚毅背影,忽觉脚下一软,坐在地上。
容王对凤鸣安危千叮万嘱,一刀下去,凤鸣哪里还有命在?
低头一看,居然是安巡死不瞑目的脸,顿时眼泪关不住的流了下来。
“模兰,我不是不信你。”安巡手握利刀,音调却说不出的温柔,对王后微微笑道:“只是西雷王家秘药,总有许多玄妙之处,难保其中没有一种假死的奇药。他这样去了,我到底还是不安心,干脆在他身上捅上一刀,我才能确保太子不会死而复生。那样,我才能放心把手上的筹码都交给你。”
“我也不愿意如此,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和我的儿子抢?”颤颤玉指抚上安巡依然英俊的脸,王后哭道:“天下父母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我身为西雷王后,又怎么会让西雷被人侵犯?安巡啊,你还如当年一样有勇无谋,可你留下的种种伏兵密探,又叫我如何收拾?”
刀口反射出阵阵寒光,看得王后心里一凛,惊道:“安巡,你这是干什么?”
安巡虽死,他的眼睛,却还带着临死前的绝望和难以置信。
寂静长廊中,兵刃之声分外刺耳。
冰冷寂静的长廊,回荡着王后幽幽深情的声音。
安巡点头道:“不错,没有太子,还有谁可以和我争位?那些扰乱四方的密探,也不需要布置了。”一边说话,居然噌一声,从腰间抽了一把利刀出来。
“你虽然不能得到王位,但我的心,却永远是你的……”
她心内又痛又酸,定下此计,等于把安巡骗上死地。安巡对她情意深重,心中还是不忍,那眼中的泪光,其实是为了安巡而涌。凤鸣所喝的毒药,自然也是假货。
哭声一落,安巡睁得老大的眼睛,终于在王后素白玉掌的轻抚下,缓缓闭上。
王后站在一边,视线从没有声息的凤鸣身上扫过,眼里蓄满泪光,声音却还是平和安静,轻道:“我为了你,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天下再没有比我狠心的母亲。现在,你总该召回各处的密探,以免将来有人趁机生乱,危害西雷。”
繁佳王夫,暴毙于西雷王宫中,消息传入繁佳,顿时举国大哗。
安巡蹲下,抓过凤鸣手腕,静静停了片刻,直到脉动尽无,才将凤鸣手腕放下,站了起来。
西雷边境之国,大乱近矣。
长廊昏暗,摇曳火光下,凤鸣缓缓倒在冰冷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