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什么事,她都想和他对着干,事事不让他如意,她想这样他们或许就能分开了。
景致当时就是秉持着这样的理念,对程寄的好意视而不见,经常曲解他话里的意思,即使知道她这些话会让他伤心,她还是会说,面对程寄塌下来的肩膀,她也只当看不见。
在梦里,程寄问她会不会和他结婚,组建家庭生孩子,没想到景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啊”。
因为太过激动急切,以至于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就是无尽的恐慌。
她叩问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一定是程寄把她关在他身边太久,用温柔乡渐渐啃食着她。
她绝对不能这样。
细想之后,景致冷笑着说:“结婚?生孩子?程寄,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有钱,随便一个女人都愿意给你生孩子?我之前和你说的你忘了吗?我绝对不会和你这样的人生孩子。”
程寄脸上的笑容浅浅淡去,只轻轻地说:“嗯,知道了。”
然后很安静地坐在一边,继续工作,就好像没有生一样。
但景致完全不能当作这件事没有生,他每次轻轻地翻过一页纸,在电脑上敲下一个字,景致都觉得在她耳边放大无数倍。
她的余光中,程寄微微弯着腰,白色衬衫领口微敞,袖子很端正地叠起两圈搭在手臂上,只是那双干净的手背怎么会有星星点点的黑斑。
是做菜的时候,热油飞溅吗?
明明前两天还没有呢。
然而程寄只是这样微微垂头,弓着腰,好像只有这样,不让景致见到他眼里的难过,就像什么也没有生一样。
景致心里憋闷,从地板上豁然起身,走了。
程寄找的这个小区确实是很平民化,景致下楼后在小区的亭子间坐了一会儿,就随处可见爸爸妈妈带着小孩遛娃,一两岁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有些甚至长得千奇百怪,他们最爱与自己的同类相互亲亲贴贴。
不高兴了就哇哇地哭。
景致笑了出来,收到了那些父母的警告目光,景致就更开心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啊。”倩妹跑过来问。
景致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她,小孩胖嘟嘟的脸颊上一点笑漩,捏了捏她的肉脸,“不是啊,就是觉得好笑。”
“我感觉你不喜欢小孩,”倩妹大着胆子笑说,“没有程寄哥哥喜欢,比起你,我更喜欢和程寄哥哥玩。”
不知道怎么回事,比起景致,程寄确实比较招小孩子喜欢,但他明明一张冷漠脸,怎么小孩子就喜欢这款!
莫名其妙。
梦里的倩妹说话有些像小大人,景致对她的肉肉脸爱不释手,捏了又捏,吃醋地说:“那你去和他玩吧,他在家里。”
“但你看起来更需要我的陪伴。”倩妹笑眯眯的,像个小太阳。
景致哼了一声,酸唧唧的,她想,这个时候程寄应该比她更需要有人陪着。
但她什么都没说。
倩妹陪她坐在秋千上,晃啊晃,看着暮色渐起,橙色的夕阳收起光束,天上暗淡无光。
空气里弥漫着各家各户的晚饭香气。
空地上的人越来越少,路灯亮起前变成了一团团黑乎乎的浓影。
倩妹和她挥手说再见,有那么一瞬间,景致忽然想,如果有一个孩子,程寄确实就是个优秀的父亲。
父亲,这个和她纠缠了多年的男人竟然想要成为父亲。
景致倚靠在秋千上,低着头看着平底鞋脚尖,铁链的绞合处嘎吱嘎吱地响。
等再过了半个小时,景致才慢悠悠朝家里的方向磨蹭。
快到楼下的时候,从模糊的楼道口走出来一道高挑的身影,景致差点吓了一跳,正好路灯亮起,照亮了程寄挺拔的轮廓。
但他半张脸还是被阴影挡住,冷然的声音抵挡不住关切,他说:“你怎么回来了,我刚要去找你。”
“你都不知道我在哪儿?你怎么找我?”景致好奇地问。
“我站在小区门口有光的地方,你就能看见我了。”
“每次都这样吗?”
“嗯。”
景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黑乎乎的阴影中满是浓郁的伤心,连同那轻轻的,轻轻的“嗯”,像是一阵风溜进了景致心里。
也许是刚才稍微受了点惊吓,景致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告诉梦里的自己,她可不能再让程寄难过了。
梦里的景致像是在被两股力量撕扯,心脏莫名地疼痛。
暗沉沉的天,照穿不了身躯,景致几番启唇,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程寄轻声笑笑,那样的笑太过无奈,似乎在说,他哪敢想呢。
景致说:“因为我把我的心丢在你这了。”
站立在黑暗中的程寄不可置信,颤抖着声音喊她名字。
他那颗心太过疲惫与沧桑,疯癫之后,只剩微弱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