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娘最愁的是自己的老生儿子,唯一的宝贝疙瘩——顾宝根儿,听听这名字取的,就知道儿子在三春娘心里的地位有多重要。也是奇怪,三个春一个赛一个能干,儿子打小好吃懒做,偏偏嘴甜的很,哪句话暖心窝子,单说哪句给你听。让你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可宝根儿,话说的光,事办的难看,竟然和村里的俩寡妇都有一腿。
她去寡妇门前骂了一天,寡妇吓得不敢出门。她心道,敢拐老娘的宝贝疙瘩,看老娘不把你的头薅秃。
一转眼,儿子又从寡妇门前偷摸出来了。她心里那个气哟,没办法,只得找最有本事的三闺女寻求帮助。
娘俩嘀咕了半天,三春说,“娘,你别不承认。弟弟被你和爹爹宠坏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将来没了你和爹,宝根儿拿啥吃饭?”
顾老娘嘴里不承认,心里却服气三春的眼毒,一针见血。
“别说这一沓子没用的话,说点儿能帮你弟弟改好,能过上好日子的招儿。”
“要我说,你狠狠心,断了我弟弟的财路,没了钱,他就是去寡妇家,寡妇也会拿棒子撵他出来。”三春撇嘴说,你们宠到天上去,要星星不给月亮,谁想去地里苦哈哈地干活?那不是有病吗?
“哎呦,不管家里的钱藏哪里,就是藏在老鼠洞里,宝根儿他也翻得到。”顾老娘得意地想,谁叫我的宝根儿心灵呢?
“把钱给我,放我家里。看看他还能不能找到?”三春明知道不可能,说完,他娘真的闭上了嘴,看得她一阵心寒,要是弟弟过的不好,老娘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姐仨。
“那就给弟弟找个有本事的媳妇。等你和爹爹老了,让媳妇养着她。”
“这个主意好!”顾老娘一拍大腿,“就这么办。还是你脑袋好使,三春啊,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也行,我要是找到了这么有本事的闺女家,彩礼你可不能抠抠搜搜。要不然,这样好的闺女家,凭啥给咱家收拾烂摊子。得出十两银子。”三春打定主意了,到时候扣下一两二两的,当自己的辛苦费。
“十两银子?”顾老娘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不,你自己去找吧。”三春起身欲走。
“十两就十两,这么多的银子,还不许老娘心疼一下?你个死丫头,别忘了谁把你生出来,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为了自己和老伴儿走后,儿子依旧能过幸福的日子,她咬牙也要出。
没有公公和小五叔的建议,三春也早有打算。没想到弟弟一见娇儿妹子的容貌,情难自禁,本来只打算看一眼,他非得亲自去会会。
想到自己不仅挣得银子,还落下了叔伯们的人情,一举两得,三春觉得走路脚下带风,自己真是运气好,算计好。
母女二人商议好了,五日后是黄道吉日,一切皆宜,准备聘媒人上门,换帖、下聘。等三个月的吉日,准备迎亲。
陈府。
双喜把探听来的顾家的消息讲给公子听。
“这个顾宝根儿当真长得芙蓉面,桃花眼,一表人才?”陈钧立负手背立,眼望着窗外。
“公子,小的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副皮囊的确不错。”双喜实事求是地说。
“是吗?”陈钧立转身,看着双喜笑。什么狗东西,还敢肖想她的小姑娘?嫌命长了还是怎么?
“公子,小的没有看清楚。一个男人,长成那个样子,女里女气的,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的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恶心。”正月里,寒气逼人的晚上,双喜一头冷汗。
“你再去顾家庄一趟,问问顾里长,他们村的挖河工找齐了没有?如果不够,把那些游手好闲,人品不好的,尤其是青壮年,统统送去挖河。这些人就是太闲了,杀杀他们的懒骨头,就知道怎样做人了。”陈钧立不带一丝感情地说。
“是,公子。可是,有些人家以银钱抵徭役,已经付过钱了的,该怎么办好?”双喜愁眉不展,顾家庄的顾里长,年前还给府上送了礼品,难为人家老头不好,双喜觉得很难出口。“公子,不若像王大牛一样,割一只耳朵吓他一吓?”
“滥用私刑违法,你不懂?”陈钧立瞪了双喜一眼。顾宝根儿和王大牛一样吗?吓唬得了吗?真是榆木疙瘩!
隔日。官府又下了一道政令:凡在村中作奸犯科、心术不正、不睦四邻、引起邻里纷扰者,必须上工地,以工抵过。否则严惩不怠。
顾宝根儿家中。
“娘,我不去挖河,你看我的小手,河工上的活那样累,一定会打满血泡。”顾宝根儿拉着娘的衣裳摇晃撒娇,以往,老娘最吃这一套。这回,谁也做不了主。
顾老娘看着娇儿在自己眼前哀求哭诉,心都碎了,她翻出家中的银钱,“娘的宝儿,你放心,娘去里长家求求情,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躲过去。”
很快,顾老娘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娘,咋样啊?里长咋说?我不用去挖河了吧?”顾宝根儿在门口等着,一听见动静,登时跑出来问。
顾老娘不说话。顾宝根儿继续摇晃他娘的胳膊。
“啊——,娘的宝儿,自从你生下来,就没有离开过娘一天……”顾老娘悲恸大哭。
顾里长能怎么说,看见顾老娘拿来的白花花的银子,他会不动心?上面专门点名字要自己村的顾宝根儿,自己能咋办?总不能要钱不要命。还又不能说是贵人的要宝根儿去,只能自己落下这个骂名。折了钱,又落下埋怨,当他心里不滴血?听婆娘说顾家三闺女给自家弟弟“相看”好了一个媳妇,也不提前打听打听,上回欺负人家姑娘的人怎么样了,就往上冲。当什么人家都和村里的寡妇一样,任你们欺负?这就是不长眼,得罪贵人的下场。
三日后,里长带人到顾宝根儿家中。
“顾宝根,今日上工地挖河。只差你一人!快点儿!”顾里长威严呵斥。
“里长,你行行好,我家宝根儿病了,可怜可怜他吧。”顾老娘拽着里长的衣裳,颤巍巍地跪下了。
“带走!前几日活蹦乱跳的,今日病了,谁相信。”一群人从床上架起顾宝根往外走去。
“娘,救我!救我!”
“宝根儿!娘的宝根儿!”顾老娘摔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