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狂,漫天墨云。
草木茂盛的远山树林中,一个人影顶着烈风在树丛长草间奔袭,前方是一条惊慌逃窜的三尾虎狰。
那虎铮在林中奔逃极快,但那人影却是更快,初时离那虎铮尚有十余丈之遥,片刻间已相距不过五丈。忽见那人影手臂一扬,跟着寒光疾闪,一柄三尺来长的玄铁青剑直插入那虎铮脊椎之处,那虎铮惨嚎一声,蜷伏在地,毙命而亡。?
那人影走到虎铮身前,只见是一个披散长发、双眼如焗的弱冠少年。那少年轻笑一声,将玄铁青剑收回,随即将虎铮扛在肩上转身而回。
虎铮是林中极凶猛的巨兽,人立起来足有十尺之高,寻常山民除非成群狩猎,否则绝不敢轻易招惹,而这少年非但举手将虎铮击毙,而且将上百斤的虎铮扛在肩上行走自在,若是被旁人瞧见,定能惊得目怔口呆。
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天空,好像一把锋利的宝剑把天空劈成了两半,紧接着一个响雷,下起了倾盆大雨。
那少年不禁皱眉,暗声道:“真他母的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好在身上有虎铮遮挡,身子不至淋湿,当下快步下山,走到一个小小村庄。
村里几个顶雨嬉闹的顽童纷纷大声叫嚷着:“文岳哥回来啦!文岳哥回来啦!”“文岳哥又打到猎物啦!”“文岳哥好厉害!”
那少年便是叫做文岳,将虎铮尸身放下在地上,说道:“去喊人过来分肉吧。”将玄铁青剑拔出,砍下虎铮脑袋独自走开,身后只留下孩子们投来的羡慕眼光。
这是一个寻常的村落竹园村,村子里有四五十户人家,都是以打猎为生,十几岁的孩子不论男女,往往都跟在大人们的身边组队进山打猎,而文岳虽是不足弱冠的年龄,却已经能独自进山打猎,而且每次非但不是空手而回,反而打回来的都是虎铮、豪彘、夔牛之类凶猛且美味的巨兽。村子中的大婶大叔们见到文岳,自然都热情的过来寒暄招呼。?
文岳一路向遇到的叔叔阿姨点头招呼,走回村东头家中。村东头的小小院落里,一个六旬老头正埋头收拾院前树下的落叶,正是文岳的父亲名叫傅枯武。
傅枯武是一村之长,文岳不是他亲生,而是当年他在外面捡回来的孤儿。当时傅枯武为了避嫌,不许文岳随自己姓,便另取了一个“文岳”的名字。
文岳左手持剑,右手拖着一颗硕大的虎铮脑袋走进院中,叫道:“爹,我回来了。”
傅枯武仍是埋头打扫院落,随口说道:“我刚烧的热茶,你进屋喝一口暖暖身子。”
文岳进屋点了火把,将虎铮脑袋上的毛烧尽,随即剁开准备下锅,问傅枯武道:“爹,上次的事情你还没说完呢,鹰音门的影舞圣女和比亚王族的安骑护卫,他们两个最后是谁赢了?”
傅枯武走进屋说道:“两个人不分胜负,这饭我来做,你先进屋歇一会吧,顺便过去把热茶喝了。”
雨后的黄昏传来丝丝凉意,父子俩坐在院门前,烤着门前灶台的薪火余热。
傅枯武忽然问道:“你真的就这么有兴趣吗?”
文岳正拿着饭碗往嘴里扒饭,听父亲说话,急忙点了点头。
傅枯武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他知道文岳不甘留在村子里,总想着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成为英雄侠士,成为天下武者。
文岳见父亲不再说话,心中微微失望,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幻不定、习恶者多,父亲是不愿意让自己出去涉险的。
傅枯武轻轻叹了一声,又问道:“村外的世界你了解多少呢?”?
文岳知道村外是十万亿的三千大千土地,土地之外据说是欢声笑语的和平奇妙世界,而这十万亿的三千大千土地广袤无垠,连绵的大山和浩瀚的大江湖海,凶兽妖兽肆意横行,更有数不胜数的诸魔和鬼王,一个人穷尽一生也走不出这十万亿土地,何况是土地之外的那个欢声笑语的奇妙世界?即便是离村子最近的石碑岭镇,其间也是山野大泽,多诸妖兽匪徒,何况要修炼武功,还要穿过镇岭,去万里之外的慈溪山谷。?
傅枯武轻轻叹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文岳皱眉道:“可是现在连活着都成问题了,若是不能修炼出慈溪山谷里的绝世武功,那咱们整个村子还不都被那妖兽生吞了去?”
前几日村子里闯进一头妖兽,咬死了不少村民和家畜,最后村中众人合起手来,才终于将那妖兽打逃,最后清点下来,除去家畜不算,村中四个壮劳力送命,另有一十六人受伤。
傅枯武不再说话,低头思索起来。
文岳知道父亲是倔强性情,他若是决定下来的事情,不论是对是错,决定了就是决定了,说什么也没用,这时趁着父亲思考的时候急忙又说道:“咱们村当年不是有一个叫做鲁恩的年轻人吗,他都能闯到慈溪山谷,我凭什么不能?”
傅枯武一怔,问道:“你连鲁恩都知道?谁告诉你他到过慈溪山谷的?”
文岳道:“鲁恩比我年长还不到二十岁,我小的时候还见过他呢,村里的孩子们都说他是咱们村子唯一到过慈溪山谷的人。”
傅枯武道:“鲁恩当年确实出外闯荡过几年,回来之后他自称是到过慈溪山谷,只是村子里的人都不相信他,他一气之下就从此离开,多年来杳无音讯。”说完之后又低头思索起来。
文岳也不再多言,吃完东西之后就回到屋子里。
雨后夜色天气晴朗,文岳躺在炕上,看着窗外的天汉星辰,遥想着父亲讲述的高手比武和外面的宏大世界。
夜间难以入睡,文岳便披上一件外衣走到后院散步。后院的树林中隐没着一座小小孤坟,文岳听父亲说过,当初他打猎从后山赶回,见到一个女人中刀身亡,身下压着一个孩子就是自己,显然那女人是替自己挡了一刀,只是不知那出刀之人如何,不知是被那女人中刀之后反杀,还是他在出刀之际就已经重伤,不然如此,自己当日就该丧命,决计活不到今日。
那女人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玉坠,现在已经挂在了文岳的脖子上,那玉坠上面刻着一个“文”字,不知是那女人姓文,还是她名字中有一个“文”字。
忽听身后声音喟然道:“看来你是去意已决了,本来我是想让你安安稳稳的在村里生活,跟寻常人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你毕竟不是乡间村民的后代,那我也就不固执了。”正是傅枯武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