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的的确确弥漫着洁白的杀气,不论是我还是丽德尔,又或者是身后拼命打开地道门的薇塔,都被这股沉重的压力压倒在地上,强力对抗无法起身。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使徒难以战胜,为什么人类把深渊当作最重大的灾难。
在神灭世天灾之前,无论一个人有多强大的力量,那份威压都是不可越的。
他手中紧握那支洁白的竹笛,笛身剔透明亮,我看着他把竹笛放到嘴旁,悠扬的笛声从口而出,漫天的飞雪环绕着他,无数化为深渊兽的飞鸟环绕在小哥哥的头顶。
笛声弥散的时候,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可是在我们不远处的父亲母亲,他们的身体化为了一团血雾炸开。
这一幕,看得我目眦欲裂,但我也无能为力。
可是,父亲母亲化为血雾之前,他们的目光竟然明亮了一许。
他们最后的口型,我读懂了,而后他们不在了,我心如刀割的回味着那两个字,这一瞬间心里被愧疚和悔恨取代。
“快跑……”
那是父亲和母亲在清醒的最后时刻,留给他们最爱的我的关心,可是我连救下他们都做不到,我甚至都无法让我自己活下来。
做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那个使徒,他已经不是我的小哥哥了,它是灭世的恶魔,是神的使徒。
可这太嘲讽了呀,使徒的子嗣成为了新的使徒,接着为这个世间带来灾难,可我的小哥哥,我的小哥哥是无辜的啊!
这时候,虚拟天幕的一角破碎了,我看到了一枚导弹在那里爆炸,又看到了另一枚导弹即将进来。
我的科研知识告诉我,那边导弹若是落下,阿罗伊将再无活口。
可是在笛声的弥漫下,那枚导弹还没能飞入阿罗伊,就这样在空中消失了,化为了洁白的云朵飘荡。
再后来啊,薇塔打开了地道门,她拼尽全力对抗着压力,哪怕自身已经残破不堪,都强行把我和丽德尔拉进了地道之中。
在地道门关上之前,我匆匆回头一望,化为使徒的小哥哥回过了头,他的眼睛也在看我这边。
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我们要死了,那时候我离死亡的距离,只差了临门一脚。
可是,从他的目光里,我竟然又看到了其他的情绪。
温和,关心,哀伤,歉意,可只是一转眼间,那些情绪都被无情的冷漠取代,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花了眼。
然后他转过头,无数的导弹盛开在阿罗伊的天幕之上,洁白的云间变的通红。
地道门闭合之后,那是我最后一次,再见到我的小哥哥。
后来我们逃了出来,在后来,有人说阿罗伊的深渊被解决了,那位使徒被杀死了。
人们兴高采烈的欢呼时,我的心底啊还是难过。
那一天本该是个雨夜,可因为深渊的降临,飘落的大雨化为了漫天的飞雪,给弗楼沙的精神之城阿罗伊带去了灾难。
这是代价最小的一次胜利,人们仅仅用一座城市就消灭了一个使徒,可是我总感觉好奇怪啊,使徒真的有那么容易被杀死吗?
还是说我逃走的时候从未花眼,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小哥哥还存在过,不然我们三个无法逃得出来。
从我的小哥哥离开我的那天开始,我就做着相似的无穷无尽的梦境。
梦里面都是修干净的笑容,他白衣如雪地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气宇轩昂,他在等着我回家。
无数飞鸟在天空上聚拢又弥散开来,如同那些瞬息万变的浮云,羽毛飘落,白雪轻飞,樱花绽放,我的哥哥在风里面衣袍翻动。
我的哥哥或是呆看海,或是捧书执笔,或是弹琴吹笛,而更多的,我总能在梦里看到他手握洁白的玉笛,奏着悠扬的旋律。
他的手指干燥而灵活,他的乐律却又破裂又明亮,如同撕裂的朝阳。
我总听到哥哥对我说话,可我什么都听不清楚。
梦境的最后,那些飘舞的樱花,总是一瞬间就全部变成红色,鲜红得像朝阳融化在水里,变成幻影一样的光影和色泽。
然后,我又想起那片雨夜,我这一生最在意的两个亲人在我眼前死去,而我虽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可我的小哥哥,也死在了那个雨夜里。
最后,一切消失,在渐渐消散的雾气中,我的小哥哥的笑容时隐时现,而我怎么都碰不到了。
自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了我的小哥哥。
我没有了可以回去的家,我没有了唯一的亲人。
我虽有住的地方,可是回去的时候,再不会有心中期望的人,等我回家了。
从今以后,这个文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