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定,整整六年的征战,到了今时今日,终于都结束了。
返回砻城,向少帝复命……如今也不该称少帝了,闻誉长成了大人,又一统了天下,是这中原大地真正的霸主了。宜鸾好几年不曾见到他,再见面时,惊觉他已经生得那么高大,身边也有了皇后,是中书令的女儿,还为他生下了长子。
胞姐的心态,顿时老了十岁,既是欣喜又是感慨。把侄儿抱在怀里,连亲亲都要放轻手段,害怕弄伤了软绵绵的孩子。
闻誉在一旁含笑看着,“阿姊这些年在战场上厮杀,错过了好些人生大事。如今大业已成,将来的日子里,我会一样一样为你补全的。”
宜鸾闻言笑了笑,“我不觉得错过了什么人生大事,留在中都,无非到了年纪就嫁人。我志不在此,我要活出与别人不一样的人生,现在做到了,我也尚年轻,一切都是刚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不用为我遗憾,我心满意足得很。”
闻誉颔,“我知道,阿姊如此大度,是因为太傅在你身边。”
这个阿弟,什么都好,就是看破之后爱说破,有点不讨人喜欢。
宜鸾翻了翻眼,“我先前孤身在前线,他又不曾来找我,我不是也好好的嘛。”说完忍不住摸了摸脸,“不过有了太傅的滋养,我的气色好多了,人也更有劲儿了,这倒是实情啊。”
从她口中不管说出什么话,闻誉都不会觉得惊讶,他只是替她不平,“阿姊说什么滋养?难道太傅对你做了不可言说的事吗?”
宜鸾对这胞弟实在是太了解了,借仗义之名,行窥探之实。当即正了脸色说没有,“你不要胡乱揣测。我的脸皮厚得很,但老师可是君子,别坏了君子的名声。”
还名声呢,道行都要被她破坏殆尽了。再说太傅不远万里孤身去军中找她,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有说清的可能吗?
闻誉提了一嘴顺风话,“无论如何,阿姊和太傅年纪都不小了,该操办婚事,就操办起来吧,总要给太傅一个交代。”
只不过要成婚,难度想来很大,太傅在盘龙峪一战中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能力,早就被人口口相传了。以前是深藏不露,到后来还是被现了,既然承诺师门终身不娶,不知还有没有反悔的余地。
宜鸾沉默下来,隔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快地说:“我这辈子,做过许多女子不曾做过的事,再多一件也不要紧。只要两情相悦,又何必非成婚不可呢。”说着忙转变了话题,“母后现在不知在哪里,安顿好了,应当会写信回来吧。”
闻誉轻叹了口气,“不管在哪里,只要过得高兴就好。以前总是身不由己,以后就让她自由自在吧。”
当然,创建了一个崭新的国家,各方面都得有相应的调整,比如扩建城池、重新划分州府。还有一些细节,定国号与年号,给逝去的先祖们上庙号徽号等。
太傅照旧忙碌,带领着台阁一众官员反复商议,西陵的国号还是保留了下来,为祭奠过去为之奋斗过的祖祖辈辈。定年号为元始,但愿万象更新,一切从头开始,将来会是一个河清海晏的盛世,再也没有兵戈征伐。
总之有很多事要操心,从早到晚连人都见不着。宜鸾自然也不曾闲着,追随过她的女将们,活下来的都衣锦还乡了,还有那些战死的,家中老小需要抚恤。她们的子女,将来也必须有个锦绣的前程,才不枉费父母为这国家做出的牺牲。
彼此都是重任在肩,彼此都有各自亟待处置的要务,当初在渤海的时候日日在一起,回到中都,三五日见不上一回也是常事。
女孩子的心思更柔软一些,宜鸾百忙之中还是会不时想到他,心里惦记上一会儿,不知他在做什么。但男子,似乎生来铁石心肠,这回已经六日没见面了,所谓的确定关系就是一句空话,他根本没太把她当回事。
气咻咻,心里不太高兴,想起来虽会恼恨,但不会再像年少时样样做在脸上了。也有赌气的成分,他不见她,那自己也一定要憋住,绝不去找他,就看谁拼得过谁吧。
这日从军中回来,顺带去看望了宜凰和宜凤。宜凤留她喝了两盏酒,说起现在的生活,宜凰云淡风轻——程化冰爱死了她,她却不打算生孩子。两个人简简单单过一辈子算了,程化冰那点吃喝嫖赌的特长又不招人喜欢,就不要传承下去了吧。
再去看宜凤,宜凤现在的精气神,比之前可好了太多太多了。她与青崖再没有分开,出身微末的郎君,没有沾染那些恶习,对来之不易的幸福也甚为珍惜。宜凤与他生了个女儿,孩子长得和青崖一模一样,冰晶似的小人儿,让人打心眼里疼爱。
从两位阿姊处回来,宜鸾还在唏嘘,姊妹三人不一样的性格,成就了不一样的人生,其实活着挺有意思的。
忙碌了一整天,到家就想找床,简单洗漱了下,耷拉着眼皮进了内寝。
可是刚迈进门,还没站定,就被一股老大的力量拖拽进去,门也随之轰然一声关上了。
她“唉哟”了声,明知道是谁,还是假模假样责问:“什么人!”
对方显然也有些生气,钳制住她道:“自然是伤心人!你这几日很忙吗?为何不见踪影?”
宜鸾被他抵在墙壁之间,挣是挣不脱的,但可以硬气地还口:“当然很忙,太傅大人不是一样?”
太傅憋了一肚子气,“再忙,连见我的时间都抽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