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夕瑜和小鹊走到家门口，小鹊翻着口袋找钥匙。
“热死啦，快进屋开空调。你不会忘带钥匙了吧？”
小鹊反应过来：自己把钥匙挂在脖子上了。她取下钥匙，在昏暗的楼梯间仔细对准钥匙孔。身后响起了门锁转动的声音：龙奶奶居然开门了。她没有踏出自己门口半步，身体与眼神都摆出警戒姿态：“你们上哪了？大人还没回来？”
小鹊吓得不敢说话，她原本就有点怕这位阴森森的邻居奶奶。徐夕瑜强作轻松地回道：“我们刚把家教送走。小姨说她今天不回来了，我陪表妹住一晚。”
“你们两个小孩行不行哦？上我这里住也可以。”龙奶奶的口音实在太重，徐夕瑜只勉强听懂几个字，此时小鹊已经把门打开了。徐夕瑜赶忙把小鹊推进门，自己也倒退回屋里：“没事的。您早点休息吧！”
关上门，两个人都长舒一口气。不该找这个龙奶奶打电话的，她那阴森的气场，警戒的神色，加上浓重的口音，真闹不清她对邻居的关注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话说回来，不论善意还是恶意，来自大人的关注她们都不想要。所以徐夕瑜给陈钰生打电话，告诉他等等过来的时候手脚轻点，别敲门，到门口给她打电话。
徐夕瑜给陈钰生开门的时候，几乎动用了全身每一块肌肉的力量来控制门锁与合叶不出声音。陈钰生对此感到不解，问：“至于吗？”
徐夕瑜急得一手在唇边竖起食指，另一手把他扥进屋，匆匆合上房门。小鹊从客厅探出头来看向他们，说：“至于！她盯上我们了。”
陈钰生倒不像她们那么在意龙奶奶，他走进客厅，将肩上的书包甩到沙上，问：“你们刚才怎么样？”
“小鹊，两次不在服务区；我一次拨通无人接听，一次接听了。”徐夕瑜说。
“小鹊两次找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那个脖子上挂小灵通的男孩。”
陈钰生眼前一亮：“是吗？也就是说，迄今为止，能打通的都是成年人。我们几个一拨就不在服务区的，都是未成年人。”
徐夕瑜说：“我也现了，可这又说明什么呢？”
“不知道，况且现在的样本还是太少，不能确认这个规律。接下来，我是这么想的——”
“我明天可以多找几个同学帮我打。”徐夕瑜说。
“我也可以！”小鹊主动报名。
“你就算了，”徐夕瑜想到小豪，心有余悸，“你的同学里应该很多小豪那样的幼稚鬼，何况他们大多都没有自己的手机。”
“谁是小豪？”陈钰生问。
“一个大傻子！”小鹊气呼呼地说。
陈钰生站起来，在沙后踱步。徐夕瑜现他的状态变得跟之前有所不同，似乎多了紧张、兴奋，可他好像还想再卖点关子。青春期的男生就是这么幼稚，徐夕瑜静静等着他坦白。果然，陈钰生有点故作深沉地问她：“你能找到多少同学？”
徐夕瑜想了想：“确保一定是未成年的话，七八十个估计不成问题。”
这答案倒是出乎陈钰生意料之外：“这么多……？都什么人？”
徐夕瑜笑道：“我能联络上的同学，加上学弟学妹。毕业的学长学姐就算了，怕他们龄。”
陈钰生早猜到以徐夕瑜现在的外形与个性，在学校一定算得上风云人物，但他对风云人物人缘能有多好的想象有局限性。他虽然从来没追求过人缘这种东西，可是曾经跟他同为班级边缘人的徐夕瑜，如今在高中那么吃得开，这又让他多少有点刺痛。
“好吧，那应该够了。”他努力保持镇定，“用这组未成年来验证一下这个规则。然后，接下来我们不能再这样没头苍蝇一样地找人借电话，得需要一个稳定可靠的成年人伙伴。所以，明天我要去见一个大学生网友。”
徐夕瑜和小鹊呆住了。
“你居然会见网友。”小鹊说。
“你居然会有网友。”徐夕瑜说。
陈钰生不理会女生们的嘲讽，继续说：“我们只是约了明天面基，具体的事我还没说，可是我相信她一定会协助我们的。”
小鹊不服气：“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陈钰生淡然一笑：“凭我跟她认识三年。”虽然他和雀从来没有聊过二次元之外的事，但陈钰生坚信，雀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不是不知道许多网友都是见光死，可是雀是不一样的。她在网上讲话虽然宅味十足，一惊一乍，三年来，陈钰生从来没有见她攻击过谁，不管是作品、角色，还是其他网友，雀永远都是以一种乐观的语气谈论。这让他相信，雀是一个善良的女生。她这么快就同意见面，也表示她愿意和陈钰生把朋友关系从线上往线下展——其实就算明天不见，九月为了漫展的事也还是要见。可明天，雀愿意为三次元的理由与陈钰生见面，这对陈钰生来说意义非常。
徐夕瑜笑道：“女网友吧？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好久了。”
陈钰生这一刻只觉得徐夕瑜的风云高中生活让她变得俗气，让她不再能理解志同道合的友谊。
“希望你的判断没错，”徐夕瑜说着往卫生间走去，“如果她也是个自以为是的成年人，破坏我们的事呢？”
“她不会是那种人的。”
徐夕瑜回头愤怒地说：“就算她是，你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可我和小鹊……算了，我先洗澡去。”
陈钰生知道徐夕瑜的担心有道理，如果雀的善良乐观导致她把这件事告诉警察，让徐夕瑜和小鹊失去前往异次元空间的机会，只能停留在冰冷的现实生活里……如果雀的善良乐观是这样令人幻灭的形状，最失望的大概会是他。
“要是觉网友不可靠，”小鹊说，“你就说你在编瞎话。徐夕瑜就是这么对小豪说的。”
小鹊的安慰并没有令陈钰生感觉好一些。他静静地听着卫生间传出的花洒水声，开始担心一个更现实的问题：雀如果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