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清冽,猶如空明的雪山,冷靜而透徹。
姜善寧眨了眨眼,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他……他確實死有餘辜,我聽大哥說他是失血過多?而亡,我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沒看清楚什麼,但是我又聽府里的小廝議論,杜雲英被戳了個?對穿,兩?隻眼球都沒了……」
蕭逐低笑了聲,語氣平靜:「阿寧此話,是覺得下手之人太過殘忍,不該如此虐殺杜雲英嗎。」
姜善寧看著他,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她心裡只是懷疑蕭逐,又沒有證據能?夠證明是他。
她現在?更是在?拉攏討好蕭逐的關鍵時候,蕭逐這麼問,難不成是在?試探她?那她可得仔細回答了。
姜善寧輕咳一聲:「也不是,他那個?混帳,確實該死,死了也好,省得禍害那些良家子,那人也算是為?民除害了。不對,死了都是便宜杜雲英了。」
「殿下,你也別多?心,杜雲英那樣的人平日裡肯定跟好多?人結了仇,這不多?行不義必自斃,昨晚就有人看不慣收拾了他。」
蕭逐長睫輕顫,久久未言,羽睫上仿佛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她若是知?道下手之人是他,還會對他好麼,還會像往日一樣,護著他麼。
快要走到?聽雪院了,蕭逐忽然停下腳步,挺拔的脊背如松柏。
雪落在?傘頂和他的大半個?肩膀上,他轉過頭,目光望著她,漆黑的眼底蒙著一層霧氣,緩緩問道:
「若真是我殺的,阿寧會如何?」
第33章威脅
兩人相對而立,分明蕭逐的眉眼間笑得柔和,他的周身卻?忽然迸發出一陣壓迫感,鋪天蓋地的朝姜善寧席捲而來。
傘柄輕移,微薄的月光映照出那雙清寒的眼眸。
姜善寧抬眸,愣愣的看著蕭逐,他正低著頭,漆黑的眼眸凝住她,眼底亮得如滿院的落雪一般明鏡。
她仔細看了看,竟然可以從他的眼底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殿下,為?什麼這麼問?」姜善寧張了張唇,不解問道?。
蕭逐低笑一聲,高大的身軀投下來一大片陰影,極有?壓迫感地籠下來,他沙啞著嗓音又問了一遍:「阿寧,我說,若是杜雲英是我殺的,你會覺得我殘忍嗎?」
姜善寧一抖,面前之人清冽的氣息傳來,她渾身緊繃,額角突突直跳。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方才他問她下手之人是否殘忍是一回?事?,這下又將?下手之人說成?是他自己,蕭逐這樣問,到底是何意思。
他的那句話從姜善寧心頭滾過,她喉嚨微哽,五指在袖中捏緊。
周遭陷入沉寂。
見到姜善寧久久未語,蕭逐握住傘柄的五指漸漸圈緊,鋒銳指骨彎折,骨節泛白?。
他在等她的回?答。
寒風吹過兩人之間,他稍稍側身,擋住風口,垂眸盯著身前將?頭越來越低,快要埋到胸口的小姑娘。
他抿了抿唇,胸腔中升騰起一陣微妙的情緒,沉默地對峙了幾息後,也許真的只有?幾息,蕭逐卻?覺得時間從來沒有?這麼漫長過。
他一再想要試探姜善寧對他的底線,除了初見時姜善寧見過她掐斷了那個漢子的喉管,他再也沒有?在她面前暴露過他的本性。
這一次,他並不能忍受杜雲英那樣的雜碎對她有?非分之想,夜裡蒙了面便要去報復。
一如他以前在宮裡遭人暗算時,不論忍多久,他都會將?欺他辱他的人殺掉。
然而這一次,他頭一回?生出?膽怯。
怕姜善寧不要他。
蕭逐眸光動了動,正想說其實人並不是他殺的,肩膀上忽然覆上了一隻小手。
姜善寧掀起眼皮,鄭重的將?手放在蕭逐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氣說道?:「殿下,倘若真是你做的,那你肯定得避一避風頭了。」
蕭逐一愣:「避風頭?」
「是啊,杜雲英是州牧的獨子,肯定是寵愛萬分,州牧要是知道?是你殺了他的兒子,一定會來找殿下報仇。雖說殿下是皇子,但這裡離永京那麼遠,州牧愛子心切,未必會正眼瞧殿下的身份。」姜善寧抬起頭,冷靜分析著。
倘若人真的是蕭逐所殺,姜善寧根本不在意杜雲英如何,她只希望蕭逐平平安安的,順利回?京。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根本沒有?遇到杜雲英,是以她並不知道?今生杜雲英死後,他的父親杜詹會如何。
蕭逐聽到她說的話,眼底的冰霜漸漸消融,神色越發柔和,心頭的膽怯少了些許。
他輕聲說:「阿寧,謝謝你。」
姜善寧:「殿下,謝什麼?」
蕭逐抿唇搖了搖頭:「沒什麼。」
風雪漸大,兩人同撐一把?傘繼續往聽雪院走,姜善寧鬆了一口氣,摸了摸微潮的掌心,故作輕鬆的晃了晃雙臂。
聽雪院門口,蕭逐送她到這裡,將?掌心的羅傘遞給?她,姜善寧猶豫半晌,左右看了看,半信半疑的問道?:「所以殿下,人真的是你殺的嗎?」
她又道?:「殿下你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你跟我交個底,萬一州牧的人來侯府詢問,我也好應對。」
蕭逐凝著她的雙眼,從她的眼底只看出?滿滿的擔憂,他心底不由一窒,緩緩點了點頭。
他不想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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