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6小安，醒醒，別睡了。」
6小安頭差點埋進書里，被旁邊坐著同桌鄭青青狠狠一掐胳膊，痛得猛地站起身來。
「好，那我們有請6小安同學來為我們讀讀這一段。」
6小安還有些睡眼惺忪，抬頭就發現全班同學還有老師都盯著自己，臉頰不禁漲得通紅。
青苗村的孩子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學習，所以6小安和鄭青青他們被安插到了初級班，跟他們同班的同學大多都是七八歲還在換牙期的孩子。
已經年滿12歲自認為成熟的6小安坐在這群小豆丁中，總歸是不願意丟面子的。
「鄭青青…讀哪段啊……」6小安強裝鎮定，把書舉起來遮住自己半邊臉頰，從嘴縫裡擠出一句話，示意鄭青青看在他們不僅同村，還是同桌的份上幫一幫自己。
鄭青青嘆了口氣，兩條辮子梳得整整齊齊垂在肩膀上，她把書往前移，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對應的段落。
「謝啦，放學後請你吃脆脆餅乾。」6小安成功過關。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鈴響，前一秒6小安像霜打的茄子那樣，鈴響之後瞬間跳了起來活力百倍。
「謝謝老師，老師再見——」
等老師離開教室之後，6小安就蹭的一下衝出教室，來到樓上高年級的教室外。
透過窗戶，6小安就看見了他想找的人。那道單薄的小小身影，在一群十幾歲的少年少女之中，看起來格外顯眼。
下課鈴響後，所有人都差不多離開教室準備去食堂吃飯了，那個男孩還在慢悠悠地收拾東西。
「哥！」6小安興沖沖地跑進教室，晃著手裡的便當盒，「我們一起吃午飯吧。」
午飯可以選擇吃食堂或自帶飯，每天早上，家裡的大人都會給他們準備豐盛的飯菜，裝進午餐盒裡讓他們帶過來中午吃。
6慢嘴角抿起一絲笑意，乖乖地點了點頭，然後揭開飯盒，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6小安總算也習慣了哥哥的這一「形態」。
實際上，6小安的哥哥6滿已經年滿15歲了，但眼前的男孩看起來也不過八歲左右，在椅子上坐的脊背板正，腳還只能勉強踩在地上，臉頰還帶著些未褪去稚嫩的嬰兒肥。
6小安知道，眼前的哥哥不是完整的哥哥，實際上——對，他最近才學了分數——只是三分之一個哥哥而已。剩下23的哥哥出城去找他爹了。
所以，現在6小安長得更高，更像哥哥的角色。在6滿不在這裡的時候，他也要承擔起「哥哥」的責任，照顧好這13個哥哥！
畢竟6慢看起來小小個，呆呆的，不怎麼愛說話，反應也有些遲鈍，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欺負。
當時入學考試的時候本來想著他們兄弟兩應該水平差不多，能分到一個班，沒想到成績出來之後，6小安去了初級班，而6慢反倒直接升上高級班去了。
看見6慢不小心吃了粒飯在臉頰上，6小安下意識伸手要給他撿，沒想到6慢這時反應度快得驚人，側身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6小安微微一愣。
難道是他的手上沾了什麼髒東西嗎……6小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還縮回來聞了一下，不髒也不臭呀。
奇怪。6小安不信邪地伸手再去夠，6慢瑟縮地往後退了退，皺著眉頭輕斥到：「別鬧。」
「我、吃飽了。」然後他蓋上吃到一半的飯盒，匆匆離開教室。
6小安呆在原地，還沒從衝擊中緩過勁來。
剛剛是6慢第一次凶他。而且平常小慢都是會慢條斯理把飯一口一口吃得乾乾淨淨，可這次連一半都沒吃完，就蓋上蓋子急匆匆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他做錯了什麼事，惹哥哥生氣了嗎？
6小安這才回過神來，追到教室門外去，可這會走廊里哪裡有見到6慢的影子。
在教室轉角的某個雜物間，6慢手上的盒飯沒拿穩掉落在地上，晶瑩剔透的米飯滾落一地塵埃。
6慢捂著嘴跪坐在地上，弓著腰蜷成小小一團。他渾身不停地發顫，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來。
心臟好痛。最近時不時就會痛，而且疼得越來越厲害。
他並沒有先天性心臟病。只可能是本體那邊出了問題。
但他相信小滿肯定能解決這個問題的，他不能讓其他人為他擔心。
6慢靜靜躺在地上，感覺渾身忽冷忽熱，意識逐漸模糊陷入泥濘之中。
等疼痛逐漸減退、恢復過來之後，他用手撐著地板站起身來，拍掉身上沾染的灰塵，收拾起這一地狼藉。
處理完這一切之後，6慢回到了教室門口。上課鈴應該早就響了，只是他因為疼痛沒能聽見。
「報告。」他敲了敲門，正在講課的老師被打斷了臉上浮起一絲惱怒，可看到門口手揪著衣角、有些怯生生的小男孩，頓時火氣便煙消雲散。
「抱歉，老師，我、睡過頭了。」男孩說起話來溫溫吞吞一字一頓的，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見底、滿是真誠。
「進來吧，課後同桌把前半節的筆記分享給小慢同學。」對於班級里年紀最小的孩子，老師們總是優待的。
6慢看起來一如既往，挺直脊背目不轉睛地認真聽講。除了嘴唇有些缺少血色之外，仿佛先前的痛苦和狼狽都未曾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