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但你刚刚的回答确实是对的,只是不全对。他们彰显个性是为了共性,是为了寻找连接,你知道的,他们的义肢基本都是小作坊私人制做的。他们当然可以穿戴仿真到让人察觉不到的义肢,但他们身处这里时,最先考虑的是震慑他人。一个穿戴廉价义肢的黑户也好乞丐也好无业人员也好,在这种地带总是最底层的。”
“那……共性是什么意思?”
喀左尔顿了下,“是为了形成势力?”
“嗯,现在义肢市场成熟你也知道,但对他们来说,这样就无法区别谁是真正穿戴义肢的,需要保护,可以报团的人了,因为也不可能逢人就对对方敞开怀抱让对方证明吧?在这种地带,他们在努力让义肢尽可能地不像真肢。而不在这个地带之外的人,其实也一样,在努力抱团。”我看向喀左尔,认真道:“如今的社交机制中,佩戴义肢的人想要建立彼此的联系必须要层层核验。私人社群核验会被无数人入侵权限强行加入潜伏。总有人窥私欲无穷尽,甚至针对他们进行诈骗和推广。官方的社群核验,在核验当中,各个不同公司的义肢编码不同,数据不互通无法加入。如今这么多家义肢公司,除了占据主流的联邦中央财政部下设福利义肢公司,卡尔璐,摩甘比外,使用低价义肢的社群人数更是寥寥。”
当我说完这一切后,喀左尔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甚至沉默了下来。
气氛十分僵硬。
但我继续道:“喀左尔,或者说和洛,我一直觉得和家当年的研发非常好。如今,我觉得……说不定你能有机会,让当初被阻止的科技义肢有继续的可能性。”
在多年前,科技义肢一直是联邦中心所垄断的技术,后来联邦放开了义肢市场的研发资格竞标。翼世似乎正是因为被剥夺了义肢研究资格而与联邦政府交恶,而摩甘比与卡尔璐则竞标得到了上市资格,如今在义肢市场上,他们也各站一方天地。
而和家作为财团之中的新秀,主打信息安全与权限安全防护,在我去十二城前,我记得他们似乎争取到了资格,准备推行一款全新的变革型义肢。
这种义肢可以绕开其他公司义肢的审核权限完成链接,并且网络频段可以避开任何联邦市面上的可破解频段,完成不被监视的闭环网络链接。
由于发布会是在和家举行的,我当时跟陈行谨一块儿扫地,所以原话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没听懂。后来我查了很久才知道,意思就是穿着这个义肢,就能和所有穿义肢包括其他公司义肢的人组群,这个群还是加密群。
这个企划发布没多久,众多议员议长便开始推进新的信息安全法案来让这个企划可以通过,然而……显然摩甘比和翼世都不会同意,最后法案成了废案卷宗,这事不了了之。
和家举所有心力之作失败,折损不少,接着便是各种欠债倒闭到覆灭。
喀左尔长久地叹了口气,他道:“这才是……你今晚带我出来的目的?”
我道:“你想看剩下的演出吗?我想去玩老虎机了。”
喀左尔道:“已经过去了太久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再重启那样的研究。”
我带着他走出了舞台观众席,往边缘那一圈游戏机走,却听见喀左尔大声道:“难道是我误会了吗?”
他或许还说了很多,但现场噪音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的声音尽数被人群吞没。
当我终于拖着他到了老虎机前,他已经累了,又开始捂着鼻子捂着嘴气喘吁吁。
一派老虎水果机等过闪烁,几个附近的人发出了难听的吼叫声与崩溃声。
喀左尔坐在一旁,取了一杯水喝,喝完后他才继续抿着唇生气。
我将现在塞到附近机器里换了一堆游戏币后,才道:“难道你不想再继续当年和家的研究吗?即便所有产品被销毁,但我相信那些资料,许琉灰会有的,能重启研究的话不是更好吗?”
我看向喀左尔,笑了下,“尤其是……你还是和家的人,这难道不是更加师出有名吗?”
我继续道:“只要你愿意和我站出来,一起让废弃法案重新通过,你以和家后人的身份再次推动这次研究,让圣纪佛教会参与赞助建立研究公司,不仅能让圣纪佛教会获得美誉,你自己也能……从许琉灰的手里离开,不是吗?”
喀左尔的瞳孔缩小又扩散,他道:“什么法案?”
我笑了下,“有人愿意帮我获得秘书长的资格,不过前提是找到合适的废弃法案重新推行……当年和家那么大的声势,又那么惨烈的退场,我相信那个法案很适合重新被拿出来。”
他垂下了眼睫。
我开始投币,狂按按钮,然而旋律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转出相同的图案。
我看了看为数不多的硬币,有些发愁,偏偏这时听见喀左尔的声音。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怎么离开?”
我将硬币投进去,重重拍下按钮,方块在一堆图案中跳来跳去。
我道:“翼世不被允许进入义肢市场,如果他想吃义肢市场的利,他就必须切割圣纪佛教会。你们上流人最爱玩的那套不就是a管理bb管理cc管理d这样吗?如果这样层层架构的方式来洗干净教会和翼世的关系的话,你那种收拢股份势力控制公司甚至是教会的可能性不就大大提高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不愿意让利,他一定会转而支持我继续竞选秘书长,而不是想着把我关起来。反正无论如何,得拿出点我在外面比关在小黑屋里游泳的证据。
受不了,我感觉我走到如今,完全是因为不努力就会变成天龙人的玩物。
喀左尔又道:“如果他宁愿放弃市场,也不愿意让那个废弃的法案重新通过呢?”
我没忍住笑出声了,“答案更简单啊,你反正是和家的人,谁投资你不是投资呢?”
反正不管我屁事,通不通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我要的只是一个努力的姿态,通过我能赋权,通不过,我靠这个拉票也更值得。
但我相信这个法案不止我会争取,罗尔斯也会,只可惜韦德不行,韦德身后是翼世的事人尽皆知啦,最要紧的是……无论如何得把喀左尔这个和家人拉过来。
我继续投币,“大哥回个话嘛,要不要赌一把?赌赢了你可以拥有教皇的权力和万贯家财,甚至还能延续和家的愿望,不是吗?”
“你对我隐藏了太多。”喀左尔像是看不得我在一边打老虎机一边和他说话,他直接站到了老虎机前,硬生生挤出一个空档俯视着坐着的我,“陈之微,你太可疑,我不会相信你的。这样的谋划,许琉灰说不定在今晚我和你离开就能猜得到,根本不值得赌。”
我侧着弯腰,绕靠他的身体,想看老虎机的图案,“你别挡着啊。”
喀左尔却直接跟着我扭动的头扭动着身体,硬是要挡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