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这次错愕的人变成我,我瞪着眼看许琉灰。
许琉灰却摘下了眼镜,耳边的棕色头发垂了下来,眼睛凝着我。他再次伸手将我的发丝捋好,轻声道:“如果你之后觉得我哪里让你不舒服,可以告诉我的,我并不希望给你带来困扰。正相反,我只是很想照顾你,因为我觉得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我别开脸,再次后退。
什么人啊!神经病!关你什么事!
我恨不得兜头给许琉灰几拳。
许琉灰却又笑起来,“我先下去了,如果缺什么东西,记得联系我。”
他离开了,一下子就留我一个人无能狂怒了。
草,这到底是什么啊!
我他妈又做对了那件事?!
我抱着头,在床上滚来滚去,无声尖叫了起来。
*
许琉灰并没有直接下楼,而是穿过回廊,走到了主卧。
他打开主卧的权限,蓝色光芒一闪而逝,将终端放在了一边,开始整理书桌。在较短的时间搬过来,即便有众多人和科技,但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匆忙。
许久,他终于收拾完毕,又抽出了几本新的书开始扫描做纪录,仪器上很快浮现了几本书的书名和信息。各种菜谱和育儿的关键词从录入词库中一闪而过,只有电流的滋滋声作响。
许琉灰看了些时间,却又忍不住心生出更多的疑惑来,思考了许久,却还是伸手摸过了一边的终端。
他刚一打开,便看到了几个李默的未接通话。
许琉灰揉搓了下鼻梁,回拨过去。
没几秒,全息投影便骤然浮现。
李默在办公室里,西装革履,桌上堆着厚重的文件,面前的几面粒子荧幕将他的脸上映衬出些蓝色的光芒来。他侧过头,这才看向许琉灰,黑发下的金眸里含着很淡的讥诮,“看来你很忙?”
许琉灰是很有些习惯他这些个性,也只是笑,站起身收拢着东西,又道:“没有你忙,可以了吗?”
李默扯了下嘴角,并没有多说什么。
许琉灰又道:“有什么事么?哦,等下,我正好,也有事想和你说。”
李默在批文件,应了一声,“你先说吧。”
“你和迦示是怎么相处的呢?”许琉灰顿了下,才又道:“或者说,和孩子相处,要保持大概什么样的边界呢?”
李默动作顿了下,挑高了眉头,“和孩子相处的经验,不是你更多吗?我没有见过你这么闲的人,当然,可能像你这样喜欢过家家的人,确实受不了不照顾别人吧。”
他又道:“你遇到了什么事?”
“我……一直很想要一个孩子,你知道的。”许琉灰唇边有着笑,可是头却低下了,话音也越来越轻,“她身体不好,我也不想领养孩子,伤她的自尊心。”
李默的手指敲了下桌面,“我当然知道,我以为你也知道我很讨厌这种话题。许琉灰,只是想要个孩子的话非得要她的孩子吗?领养又怎么样?你就非要迁就她吗?这些话我都不想和你说,因为你实在令我厌烦。”
“你说话总是这么难听。”许琉灰并不介意李默讥讽的话,他只是看着桌面上摆着的相册,又道:“忍了许多年,我总觉得,做做义工,教教学生们也是很好的,并不一定要有孩子。再说了,平衡学校和家族的事情也很麻烦,重新照顾个小孩子,多累啊。”
李默蹙眉,“然后呢?”
许琉灰道:“可是我最近碰到了个很可爱的孩子。”
李默没有说话,他察觉到这次谈话或许不会像之前一般,奔向熟悉的“算了其实也没关系我还好”这个答案。他一时间有些微妙。
他几乎能猜到,他说的绝对是陈之微。
该说她还真有点本事,还是说真的蠢。她如果真的让许琉灰生下了她的孩子,倒也是一举两得,起码不用他自己亲自出手解决掉她。
许琉灰仍然盯着相册。
这间别墅其实是他很久以前读书时住的,也是他们结婚后的婚房,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住在这里。陈设如此熟悉,但多年过去,他再回来,却并没有多少感慨。
许琉灰笑起来,“她和她的父母多年没有联系,没有其他亲人,并没有读过多少书,对内部城市完全不了解,对这个世界也抱有着抗拒……最重要的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个善良诚实,知错就改的孩子。我觉得,或许我和她的相遇是神的旨意,她需要关怀,需要教导,需要更好的生活环境,也需要亲情。”
李默:“……你说什么?”
许琉灰并不打算重复,一手将相册倒扣在桌上,一面笑着看李默,“她因为一些小意外,住宿在我家的时候,我才发现,家里还是需要有个孩子的。”
他又道:“即便心中有许多烦心事,但是很快就能忘掉。”
李默:“……?”
李默攥住了钢笔,他伸手抵着额头,想说些什么,却又只是摘下了眼镜。他抿了下唇,又张开嘴,最终只是道:“你觉得开心就好。”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样的情绪中,将自己最近会在三城小住一段时间的事情告诉了许琉灰,也不记得他到底说什么,只知道自己挂电话时,许琉灰面上仍有几分意犹未尽,几乎让他幻视他们还在大学时期。
他们是在大学时认识的,那时,许琉灰就已经是个温柔又喜欢照顾人的青年了。
李默并不觉得自己和许琉灰合得来,他们差得实在太远了,无论是性格还是习惯。李默永远习惯又讨厌当人群的中心,他憎恶蠢货,说话刻薄,绝不容忍任何的冒犯。可许琉灰恰恰相反,他低调内敛,再蠢的人他也不会失去耐心,说话顾虑他人,很多时候好说话得过头。
——但许琉灰依然很让人讨厌。
他如同温和的君主,用权杖丈量每个人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