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夏天結冰的河流
嘩啦——嘩啦——
在森林和城市的交界處,有一條小河流,小動物們把這條小河流叫做「禁區」——城市裡是很危險的呀,有會從尾巴上冒煙的機械怪獸,有專門把小動物做成菜的可怕刑場——年歲大一點兒的動物都這麼告訴小一輩。
這樣的話聽得多了,小動物們覺得那條清澈的小河流也變得可怕起來,要知道那一頭就是城市呢!挨著城市那麼近的河流,一定也是非常,非常可怕的存在。因為這個緣故,小動物們也不肯再去小河邊喝水了,到後來,連河裡的魚兒也開始打起了搬家的主意,他們紛紛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帶著一些充飢的水草,在一個黑漆漆的夜晚集體逆流而上搬走了。
小河裡空蕩蕩的,只有河床上還留著一些不會說話、一年到頭都在閉著眼睛睡覺的石頭。
小河望一望森林,又望一望城市,心想,哎,哪怕有一個小動物能來喝水呢?我可是一條有最甜美水質的河流呀!
可是他等呀等,太陽打東邊升起,又打西邊落下,一整天裡沒有一個小動物來喝水。
小河流想,不行,也許我不能這麼沉默地等待下去,我需要主動出擊才行。
於是第二天,當一隻小松鼠從河邊經過的時候,小河流立刻急地流動起來,捲起一個個漂亮的浪花,可是還不等他把邀請說出口,那隻小松鼠就被嚇得尾巴都被炸起來了,一邊哭著說河裡有妖怪一邊跑遠了。
好吧,現在河裡有妖怪了,小動物們連靠近河岸都不肯了。
小河流有點難過,他想,把自己凍起來吧,就像河裡那些石頭一樣長長地睡上一覺,睡著了,大概就不會覺得難過了。
於是在這個夏天,小河把自己冰封了起來,河面結出了一層堅硬又寒冷的堅冰。
一條在夏天結冰的河——瞧,河裡一定住著一個非常可怕的妖怪,他能讓河流在夏天結冰!森林的小動物們這麼說。
但是河流已經無所謂了,反正他睡著了,也聽不見這些傳言。
「快!跳起來!」
馴獸師拿著鞭子用力地打了小鹿一鞭,他漂亮的皮毛上立刻留下了一道血痕。
看著仍然僵立在原地不肯動彈的小鹿,馴獸師也沒有辦法了,他扔下鞭子罵罵咧咧地走開,小鹿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等馴獸師拿起他的酒瓶,小鹿立刻像是離弦之箭一樣猛地跳起來向馬戲團的門口跑去。
「抓住那隻小鹿!」醉醺醺的馴獸師扔下酒瓶大吼。
小鹿高高地跳起躲開腳下的障礙物,又輕鬆地越過了面前的繩索,他從馬戲團里跑出來,看著鱗次櫛比的鋼筋水泥一下子沒了方向,他從生下來就呆在馬戲團,從來沒有出去過,現在該往哪裡逃?
「那隻小鹿就在那裡!」馴獸師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鹿只好選擇了一條人煙稀少的道路繼續逃亡。
身後的馴獸師驚恐地瞪大了眼:「是那條路……」是那條通往河流的路,那條會在夏天結冰的河流。
會在夏天結冰的河流,太反常也太可怕了,人們紛紛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前行。
但是小鹿對於傳言一無所知,他只知道越奔跑,就會離馬戲團越遠,離那片可愛的綠色森林越近。
不過長時間的奔跑讓小鹿感到非常的口渴,他在河流面前氣喘吁吁地停下,然後低頭用鼻尖碰了一下冰面。
「啊!好冷。」小鹿奇怪地打量著面前的河流,他不認識冰,只是敏感地察覺到了這裡有非常濃厚的水汽而已。
而在他碰過的地方,那裡的冰面露出了一點點的解凍的跡象,一點水珠露了出來。
小鹿開心極了,他跑了這麼久,老早就口渴啦!
可是他剛想去舔掉那滴水珠,河面一瞬間就又凍住了,小鹿呆呆地看著河面,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又低頭去舔了一下。
啊,又出現了一滴水珠——好吧又凍住了。
「快走!」這時,河水發出了憤怒的低吼,小鹿被嚇了一跳,他呆呆地看著河面:「你會說話嗎?」
「快走!」河水仍然這麼憤怒地說。
可是,小鹿的好奇心完全被激起來了,他一次又一次地低頭去舔舐冰面,一次又一次地看到水珠結冰,而河水的訓斥則從一開始的怒吼變成了最後的無奈:「我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真神奇,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厲害的魔術師。」小鹿笑嘻嘻地用濕潤的鼻尖蹭了蹭冰面,他以為這是一條會變魔法的河流。
「那是因為你見識淺薄。」河流一邊這麼說一邊看著小鹿,這隻鹿大概不知道那些有關於自己的恐怖傳說吧?
他想了想,用一種低沉的音調說起了有關於自己的故事,比如他是唯一一條沒有魚的奇怪河流,比如他是會在夏天結冰的可怕河流……
「那是因為你是最神奇的魔術師啊。」聽完他的故事,小鹿還是笑眯眯的,他低下頭用舌頭輕輕捲起了一些河水——在河流講述的時候,那些堅冰早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河水——
「我從來沒喝過這麼甜蜜的河水,如果有誰不信的話可以自己來嘗一嘗,我會守在這裡向他們保證,你是一條最甜蜜最甜蜜的溫柔河流。」
小鹿這樣說。
「好吧。」河水打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漩渦,他努力地不讓自己去看小鹿,慢慢說:「你可以留下——如果你堅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