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學長看著他,視線落在裴燈眉心的紅色小痣上停了片刻才移開。他看了看周圍一圈和裴燈差不多高的學生,見他們個個瘦胳膊瘦腿,想來是背不動裴燈的,於是說:「我背你去醫務室。」
「……哎?」裴燈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就不由分說地在他身前蹲下,示意裴燈趕緊趴上去。
周圍同學看裴燈膝蓋上的傷口挺嚴重的,都扶著他往學長背上去。
裴燈伏在對方堅實寬厚的背上,一下子臉紅起來,他沒有和外人這樣親密接觸過,也覺得男生被這樣背著很害羞,於是難為情地掙扎了一下,想要下去自己走,卻被學長喝住:「別亂動,傷口崩開怎麼辦?」
學長的語氣還是很冷,但裴燈一下子就聽出裡面的關切,只是聽話地點頭,趴在他背上不動了。
裴燈膝蓋的傷口看起來可怖,實則沒那麼嚴重,但操場上有很多灰塵砂石,這些卡在傷口裡的東西必須清理掉,校醫告知裴燈需要用酒精消毒。
「會很痛哦。」他扶了扶眼鏡,溫和地對裴燈說。
「我不怕痛的。」同學都在,裴燈的自尊心不允許他示弱,但他不知道自己蒼白的臉色和左右漂浮的眼神已經暴露了自己。
6謹坐在他旁邊,眼看著小孩子緊張得閉緊雙眼,嘴唇都快咬破,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時哥,別嚇唬他。」
大約是裴燈長了一雙無害的杏眼的緣故,眼角乖順地下垂,像只剛出生的幼獸,柔軟可欺。
不過只是看起來而已,幼獸藏在毛髮下的利爪和銳齒同樣堅硬,會狠狠地給看輕自己的人留下血痕。
這一點,6謹比誰都清楚。
開始上藥時,裴燈盡力克制,在酒精塗抹上來時也咬緊牙關沒有呼痛,倒是讓校醫誇讚了幾句。
6謹看著裴燈緊皺的雙眉,自己也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他握住裴燈的手,「痛的話就使勁捏我。」
偽裝起來的盔甲立刻被丟棄,裴燈眼裡有盈盈水光,用力握住了6謹的手。
處理好傷口,同學們回班級替他請假,裴燈則留在醫務室的床上休息,校醫一邊替裴燈準備晚上要換的藥,一邊問他,「你怎麼摔傷的?還讓這小子送你過來,是不是他撞的?」
「不是不是。」裴燈急急辯解,他怕學長被誤會,雙手使勁搖擺示意不是對方的錯,「是我要趕著去看6學長的演講,在操場上跑,差點被足球撞到,幸好學長拉我。」
校醫夏時挑了挑眉,看向6謹,意味深長地說:「6學長?6謹?那還是因為他嘛。」他笑眯眯地問裴燈,「你是不是很崇拜你們6學長?」
6謹對夏時促狹的眼神視若無睹,他只低頭輕輕幫裴燈移動了一下雙腿,避免他太久保持一個姿勢麻掉。
「我不認識6學長的。」裴燈想到今天的事情,說:「據說他很帥,又帥又厲害。」
不認識。
6謹垂下了眼睛。
另一邊的裴燈還在喋喋不休,「可是我又沒見過,長得帥又不能當飯吃,厲害的話……一班的人都很厲害啊。說起來都怪他,同學都說要快點去禮堂占座,不然我今天也不會跑,還害得我摔跤,我本來就不認識,說不上喜歡。」
裴燈心裡還是委屈的,頂著太陽跑了一程還摔了跤,怪誰都不合適,想來想去只好怪那位素未謀面的6學長,誰叫他偏要選在今天演講呢?
6謹的手一頓。
不過裴燈脾氣軟和,便是抱怨起來也像撒嬌,又覺得自己責怪6學長很無理取鬧,於是細聲細氣地補救,「不過我的同學都很崇拜他,我只是……嗯,只是不盲目崇拜而已。」
6謹臉色又變了變。
裴燈又看向他,並未注意到對方表情有些僵硬,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這次真的非常謝謝學長你,要不然我這腿估計都得廢了。」他想了想,又補充,「學長背著我跑了一路都不累,很厲害。」
夏時在旁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拍著6謹的肩膀說:「的確,你們6學長——可絕對沒有他厲害。」
裴燈不明所以,6謹揉了揉他的頭髮,「別管他。」
裴燈長得好看,人又乖巧,長輩見了都喜歡摸摸他的腦袋錶示親近,可從沒有一次像這樣令裴燈不好意思的,他也不知道躲開,只呆愣愣地看著6謹說:「好。」
6謹笑了,笑容很輕很淡,眉眼的弧度轉瞬即逝,「怎麼傻乎乎的。」
裴燈捏著雪白的床單,心想,這個學長可真好看。
這是裴燈高中生涯的第一天,兵荒馬亂還見了血,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開學第一天都沒有課程安排,裴燈在校醫室睡了個午覺,便得以回寢室休息。
這次是同學過來攙他回的寢室,臨走時夏時把消炎藥給他,叮囑他傷口不能沾水。
裴燈拿出校園卡要刷藥費,夏時搖了搖頭,「有人幫你付了。」
裴燈下意識地轉頭看同學,得到的卻是同樣茫然的眼神,夏時說:「就是6……就是今天送你過來的那個學生。」
裴燈「啊」了一聲,他麻煩了別人送他過來,還讓學長幫忙墊醫藥費,一時間手足無措,「那學長還過來嗎?我還給他。」
夏時揮了揮手,「他不過來了,不過本來就是他們班踢球惹出的事情,藥錢又不多,你別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