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纯良张开嘴,想告诉她,自己在这里待不了多久的,他可能没有办法完成她的遗嘱。
贺安怡早有准备,将口袋里的一张书信纸拿了出来,递到了他的手上。
那只本应该用来描绘世界上最美好的景物的手,早已经破烂不堪,腐烂的皮肉零零散散地掉落下来,露出了黑的骨骼。
“谢谢。”贺安怡这样说道。
“你有什么想和他说的吗。”
张纯良收起信,看了一眼远处被捆在树上的张源。
贺安怡刻意选择了一个背对他的角度,即使是这一刻,她依然没有扭过头去。
“算了。”她淡淡地说道,“你能再把他打晕一次吗?”
张纯良不再看她,站起身向张源走去。
张源先是疑惑,然后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开始剧烈地挣扎。
他已经被绑了一整天,早就没有了什么力气,但是这一刻,他用自己仅剩的力量开始疯一样扭动身体,骨骼关节出了清脆的嘎嘣声。
张纯良忽然现,贺安怡自从见到张源后,似乎一句话也没和他说过。
他看着浑身剧痛,额头冒着层层冷汗的张源,有些不忍心,于是撕开了他嘴巴上的胶带。
他以为张源会有话和贺安怡讲——可能像个疯子一样求她看自己一眼,可能会不顾一切疯狂地倾诉自己的爱意,可是张源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嗫嚅了两下,有些慌张地看了两眼贺安怡,然后清了清极度嘶哑的嗓子,想问些什么——又担心贺安怡看见张纯良帮他撕了胶带,于是只能压低声音悄悄问张纯良:“……她这样会痛吗?”
张纯良看了一眼贺安怡:“她已经死了,尸体是没有痛觉的。”
“噢,噢,那就好。”他低下头,又匆忙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瞅着贺安怡:“我不说话了,你让我看看她吧。”
张纯良有些苦恼,看向了不远处坐在岸边呆的女人。
“……哥求你了。”张源压低了声音,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两下。他又重复了一遍,“哥求你了。”
于是张纯良躲开了,他觉得这个时候,张源应该不喜欢有外人打扰他。
张纯良坐回了那块大石头下面,脑海里不自觉地开始胡思乱想,散出一幅场景。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生,副本里的那个“张纯良”应该会挺幸福,他会有一个有些固执暴躁但心肠还不错的表哥,还有一个脾气冷硬但其实对待他很温柔的嫂子。
如果他不慎惹怒了表哥,让他大雷霆,那他只要迅躲到表嫂身后,一切就迎刃而解。这位冷酷的表嫂会冷冷地抱着双臂,站在他身前训斥表哥:“你跟个孩子生什么气。”
表哥于是憋红了脸,只敢瞪着眼睛威胁他,却碍于老婆的威严,委屈地去收拾表弟给他惹下的烂摊子。
如果一切都没有生,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扑通——”
有东西落进了水里,轻飘飘的,并没有惊起多大的涟漪。
张纯良慢慢瞪大了眼,坐直了身体。
他低下头,有些出神地着呆,没有扭过头去看那边生的事情。
空旷的河滩边上,忽然爆出一阵极尽委屈的嘶哑哭声。
张源似乎要把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从眼睛里流出来,他浑身颤抖得可怕,哭得几乎窒息,他将头无力地靠在树上,几近昏厥。
他一点也不怨恨贺安怡这样欺负他。
他只是好遗憾啊,直到最后一刻,贺安怡也没有和他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