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道三年(997年),柳宜迁任国子博士,命其弟携画像前往故里崇安,以慰家母思念,柳永随叔归乡。
咸平元年(998年),柳永居家乡,游览名胜中峰寺,作诗《题中峰寺》:“攀萝蹑石落崔嵬,千万峰中梵室开。僧向半空为世界,眼看平地起风雷。猿偷晓果升松去,竹逗清流入槛来。旬月经游殊不厌,欲归回更迟回。”
柳永偶然得到一民间流行《眉峰碧》词:“蹙破眉峰碧,纤手还重执。镇日相看末足时,忍便使,鸳鸯只。薄暮投村驿,风雨愁通夕。窗外芭蕉窗里人,分明叶上心头滴。”
柳永非常喜欢,就把它题在墙上,反复吟咏,最终悟出了作词之法。
咸平四年(1oo1年),柳永尝试填词,作组词《巫山一段云五》,算是柳永词的开山之作。从内容看,这组词都是写神仙生活的,把众仙写得潇洒飘逸,趣味盎然,有着缥缈无定、空灵虚幻的意味,算得上是柳永词中的别调。
《巫山一段云·六六真游洞》,歌颂家乡风景武夷山,有“飘飘凌云之意”:
“六六真游洞,三三物外天。九班麟稳破非烟。何处按云轩。
昨夜麻姑陪宴。又话蓬莱清浅。几回山脚弄云涛。仿佛见金鳌。”
其五写到了弄玉,词神看到后,哑然失笑。
“萧氏贤夫妇,茅家好弟兄。羽轮飙驾赴层城。高会尽仙卿。
一曲云谣为寿。倒尽金壶碧酒。醺酣争撼白榆花。踏碎九光霞。”
这词,颇有少年之豪情,不像柳永以后的婉约词风。
为人大抵如此,少年不知愁滋味,眼前是无限可能。其志也高,其情也豪!
柳永爱好市井生活,不喜欢读书,常逃学,常遭到私塾先生杨仁光和家人的训斥、责骂,而他屡教不改。同学孙河与柳永同在私塾就读,二人情谊深厚,结为朋友。孙河勤奋好学,上进心强,经常受到杨仁光先生的夸奖。
光阴迅,转眼柳永已二十岁了,柳宜为小儿子举行弱冠礼,柳家的亲朋好友皆来祝贺。柳永从小与童养媳芜菁姑娘青梅竹马,由两小无猜变为情窦初开,萌生爱慕之意。柳母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便选择个黄道吉日,为柳永与芜菁姑娘完婚。
完婚后,柳永辞别父母和妻子,踏上进京科考的旅程。
面对妻子依依不舍的送别,他将自己的难舍之情都融入到这《鹊桥仙·歇指调》中:
“届征途,携书剑,迢迢匹马东去。惨离怀,嗟少年易分难聚。佳人方恁缱绻,便忍分鸳侣。当媚景,算密意幽欢,尽成轻负。
此际寸肠万绪。惨愁颜、断魂无语。和泪眼、片时几番回顾。伤心脉脉谁诉。但黯然凝伫。暮烟寒雨。望秦楼何处。”
年轻的郎君和妻子执手话别,难舍难分,眼中隐然几分酸涩潮湿。他带着一筐书,腰悬一把剑,骑上一匹骏马,即将远走天涯。
芜菁对柳永说:“妾只指望夫君时时记住,切不可见异思迁、朝秦暮楚。”柳永安慰她说:“贤妻切莫这样想。我此去京城赶考,定要中个进士,你只管放心等我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到那时,接贤妻一道去上任,终身相守,永不分离!”
豪情万丈的柳永就要骑马而去了,但又舍不得温暖的家和美丽娇弱的妻子。每走几步都要勒马回头,依然只看见妻子痴痴的身影和暮烟细雨里的家园。
但后来,柳永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崇安老家。
有道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深深吸引柳永的,除了眼前温柔惬意的居家生活,还有那些美好的功名和前途。
柳永经由钱塘江到达杭州。一路上的湖光山色,令生性浪漫的他沉醉不已。
到达杭州以后,江南城市的繁华,歌女的多情让他很快放飞了自我,忘却了自己是奉儒守官之家出身,和从小所受的儒家思想的熏陶。一味地沉迷于眼前的欢乐,觉得这样才是自己想要的自由的生活。因此,柳永便滞留在了杭州,过着听歌卖笑的浪荡生活。后来,柳永又先后到了扬州苏州等地,度过了自己大好的青春年华。
景德年间(1oo4—1oo7年),柳永离开杭州,沿汴河到苏州,作《双声子·晚天萧索》词:
“晚天萧索,断蓬踪迹,乘兴兰棹东游。三吴风景,姑苏台榭,牢落暮霭初收。夫差旧国,香径没、徒有荒丘。繁华处,悄无睹,惟闻麋鹿呦呦。
想当年、空运筹决战,图王取霸无休。江山如画,云涛烟浪,翻输范蠡扁舟。验前经旧史,嗟漫载、当日风流。斜阳暮草茫茫,尽成万古遗愁。”
不久,柳永入扬州,作《临江仙·鸣珂碎撼都门晓》词,追忆旧游:
“鸣珂碎撼都门晓,旌幢拥下天人。马摇金辔破香尘。壶浆盈路,欢动一城春。
扬州曾是追游地,酒台花径仍存。凤箫依旧月中闻。荆王魂梦,应认岭头云。”
人生有恨在,青春不复来。就这样,柳永忘了自己在《劝学文》里的志向,没有把握好自己的青年时光,错过了走入仕途的很多机会。
“醺酣争撼白榆花,踏碎九光霞。”这一段日子,柳永简直过上了神仙的日子。
大中祥符元年(1oo8年),柳永终于想起该赶考的正事了,进入京师汴京(今开封)。
时北宋承平日久,都城繁华极盛:元宵,皇帝与民同乐;清明,郊外踏青;端午,龙舟竞渡;汴京风情,纸迷金醉。柳永凌云辞赋,将帝都的“承平气象,形容曲尽”。
北宋汴梁,人口过百万,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在这座软红十丈的繁华地,有着数不清的酒馆、茶馆、歌院、瓦舍,那些说书的、唱戏的、杂耍的、卖唱的等各色人等来来往往。
这一切,对于来自东南之地的柳永来说都是新鲜而刺激的。
柳永这位本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开始流连于勾栏瓦舍,一个个绝美的女子出现在他的身旁:
“世间尤物意中人。轻细好腰身。香帏睡起,妆酒酽,红脸杏花春。
娇多爱把齐纨扇,和笑掩朱唇。心性温柔,品流详雅,不称在风尘。”
这一《少年游》就是写其中的一位女子,她堪称是人间的尤物,有着绝美的容貌和轻细的腰身。特别是她刚刚睡醒起床时的模样,犹如一朵美丽的花朵。你看她那么温柔娴雅,怎么都不像是个风尘中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