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庆历五年(1o45年),五十七岁的范仲淹因其主持的“庆历新政”改革失败,请求外放。仁宗任命其为资政殿学士,兼邠州(今陕西彬县)知州、陕西四路缘边安抚使。
冬十一月,范仲淹以肺病在身为由,向宋仁宗上表请求解除四路帅任,出任邓州(今河南南阳)知州,以避边塞严寒,仁宗升为给事中、兼邓州知州。
十一月,范仲淹带着病残的长子范纯佑,从邠州南下,到邓州赴任。
谁也不曾料到,范仲淹的这次到来,也让邓州意外得福,延宕不绝的儒家文脉从此深植邓州,葳蕤成林。
对于范仲淹个人来说也是这样。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邓州,范仲淹写下了流传千古的《岳阳楼记》。改革没成功,范仲淹却留下了千古诗名。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岳阳楼记》结构严谨,字字珠玑,文情并茂,气势磅礴。
在邓州写岳阳楼?两地距离九百五十里开外,还写得这么生动传神,仿佛亲身到了岳阳楼,这是怎么做到的?词神弄玉在天宫乐署知道了此文,也想知道原因。
于是,弄玉化身游学的学子,来到邓州州府,求见范仲淹。
范仲淹爱才,早就吩咐手下的衙役、家丁、仆人,如有学子求见,一概通传,不得阻拦。弄玉很顺利地见到了范仲淹。此时,他正在书房读《春秋公羊》。
“范公明鉴,学子弄玉,早听说您的文名,知您知邓州,特来求教!”弄玉深施一礼。
“哦,弄玉?你可会吹箫?”范仲淹笑道。
“范公见笑了!家父学黄老,就给弟子起了这个名字,也是希望弟子在文艺方面有所成就。”弄玉既然敢用真名,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辞。
“见贤思齐,善焉!”范仲淹赞许道。
“范公,弟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否?”
“公子请讲!”
“我想跟随范公,作您的书童,不知范公可否应允?”
“你可知我手里拿的是什么经典?”范仲淹没表态,先问。
“春秋公羊,微言大义!”
“主旨为何?”
“警策后世以名教。依公羊之春秋,王道不兴,故有乱世。治世,唯大一统可矣!”弄玉回答。
范仲淹大吃一惊!没想到弄玉小小年纪,竟有与自己一般的见识,欣然收下他,为自己的书童。
邓州是医圣张仲景故里,也是邓姓源地。位于伏牛山脉南部,气候温和,雨量适中,平原沃野,风俗淳朴。夏、商、周三代为诸侯国,公元前678年归楚,因人稠物丰,称穰邑,秦设穰县,隋开皇三年(583)置邓州。
宋初的邓州,又叫南阳郡,辖穰、南阳、内乡、顺阳、淅川五县,即今南阳市的大部分地区,治所设在穰县,即现在的邓州市。当时出知邓州的,多为朝廷要员,如张永德、赵普、苏易简、寇准、张知白、陈尧咨等,他们或为宰相,或为重臣,或为名将。范仲淹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来到邓州的。
范仲淹到任后,看到邓州“风俗旧淳,政事绝简,心方少泰,病宜有瘳。”于是把寄养在京城妻兄李纮家的二儿子纯仁、三儿子纯礼及女儿也接到邓州一起生活。
范仲淹到邓州上任后,勤于政事,重安抚,轻惩罚,废苛杂,大力整顿风俗,教化民众,当地因而百废俱兴,一派太平景象。
范仲淹主持修建了位于邓州东南隅的百花洲以及春风堂,览秀亭等建筑,逐步使这里成为环境优雅,风景宜人的读书学习城所——花洲书院。
花洲书院为五进四院,中院有一大片泮池。百花洲布局为南山北水,洲南由各具特色的峭壁假山、五峰山和别有洞天组成。一座假山将南北隔离,洲北湖内大小三岛,岛上有嘉赏亭、菊花台。赏石园内石栏、石景比比皆是,假山、长廊各有风情,赶上烟雨时节,漫步其中,别有一番滋味。灰色的墙砖,把书院衬托得特别典雅。
书院里,绿树成荫、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山湖舟林相映生辉,来到此的人,仅仅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范仲淹到邓州的第二年,庆历六年(1o46)初夏,友人滕子京修书给范仲淹,请他为岳阳楼作记。
范仲淹和滕子京既是同科进士,又都倡导锐意改革,以求有利于社会,且同遭诬陷被贬官,在朝廷受到排斥和攻击。
庆历四年(1o44)春,滕子京降官到岳州。滕子京到任岳阳一年后,巴陵郡“政通人和,百废俱兴”,重修了江南名楼——岳阳楼。新楼落成,腾子京遂派特使,千里迢迢寄信范仲淹,恳请其为岳阳楼作记。
信中这样说到:“自古人以地名,地以人显,若想岳阳楼从此天下扬名,必得有一位雄才巨擘为它作记方可。”
在滕子京眼里,只有范仲淹,才是众望所归的“雄才”人物,也只有范仲淹,才能担得起这一重任。
考虑到范仲淹身在邓州,未曾到过岳阳楼,为使范仲淹对岳阳楼有更深的了解,滕子京除在信中详细介绍岳阳楼外,还请人画了一幅《洞庭秋晚图》,并抄录了历代名士吟咏岳阳楼的诗词歌赋,提供参考。
“范公,您要去岳阳吗?”弄玉问。
“弄玉,我不去岳阳。地方官员不能擅离属地。”
“那您要怎么写岳阳楼记啊?”
“天下大湖和名楼,气势相似。无非登高临远,烟波浩淼。我参照滕公提供的画图和诗词歌赋,在这美景满目的花洲书院里,定能写出来。”
“范公,学生备好文房,拭目以待。”
其实,范仲淹少年时对洞庭湖还是有印象的。
范仲淹的继父朱文翰曾短期担任过安乡县令,范仲淹随继父侍读,在安乡度过了一段少年时光。安乡,与位于现岳阳市城西的岳阳楼隔湖相望,6路交通遥远、曲折、坎坷,而洞庭湖又烟波浩渺巨浪滔天,以当时的骡马帆船,来回十分艰险,范仲淹与天下名楼遗憾地与失之交臂。
不过,安乡正位于洞庭一角,北宋时的洞庭湖面积八百里,安乡离湖边很近。从小就衷情山水的范仲淹,常常流连于洞庭湖畔,在湖风涛声里读书和思考。“衔远山,吞长江”的洞庭湖深深扎根在他的记忆里,霏霏霪雨以及春和景明的湖光山色,在他脑海里俯拾即是,随手拈来。
天禧五年(1o21年),范仲淹曾调任泰州西溪盐仓监,负责监督淮盐贮运及转销。西溪濒临黄海之滨,唐时李承修筑的旧海堤因年久失修,多处溃决,海潮倒灌、卤水充斥,淹没良田、毁坏盐灶,人民苦难深重。范仲淹上书江淮漕运张纶,痛陈海堤利害,建议沿海筑堤,重修扞海堰。
海的印象,也为范仲淹写洞庭湖提供了范本。
宋明道二年(公元1o33年),范仲淹写过:“岳阳楼上月,清赏浩无边”,第二年他还写过:“去国三千里,风波岂不赊。回思洞庭湖,无限胜长沙。”在诗中,他还形象刻画出了舟过洞庭、人上高楼的种种思绪。
还有更重要的,洞庭湖古称云梦、九江和重湖,在古籍里多有描述。学贯古今的范仲淹,早已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