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凑巧,王哥只是随口帮夏安妍问了句,没想到几天后真的有个远房亲戚看中了夏安远这间铺面,想盘下来跟王哥做兄弟生意
铺子里的货他也全要了,夏安妍求之不得,爽快地给他少了零头。她联系到了津口的一家医院愿意接收夏丽,但床位紧张,她必须尽快带着夏丽赶过去。
大雨一直下到夜里,杂货铺没几样需要带走的东西,收到转账,她直接将钥匙和签好字的转租合同给了王哥,回到家收拾行李。
她们在林县住的这套小房子是夏丽外祖家留下的,房龄很老了,至少得有五十年,没有小区大门,没有物业,只是老城区里的一个破败老式宿舍楼,旁边有条亮着暧昧灯光的按摩街,是林县夜生活最热闹的地方。
因为天气原因,今晚没有阿姨在路边搭讪。她穿街右转,从亮着“成人用品”几个霓虹字的灯牌旁边拐去,进了个黑漆漆的楼洞。
楼梯扶手早被锈坏了,不小心碰到就“吱呀”响,几乎摇摇欲坠。夏安妍跨过每家每户门堆的杂物,靠左边斑驳得看不出本色的墙壁往上爬,手揣兜里,没敢往任何地方放,虽然她对环境卫生没那么在意,但也不想碰到那些团在角落的蛛网。
雨从楼梯转角墙壁处通风的装饰洞飘进来,夏安妍没有避开,她没带伞,身上早就湿透了。
从夏丽生病后她们搬到这里已经是第四年了,夏安妍以为她会在这儿一直生活下去,住一辈子也说不定,骤然间要离开,还有那么点恍然。
这个房子不知道住过几代人了,夏丽说在夏安妍小时候她们是来过这里拜访过长辈的,但她完全没什么印象,夏丽外祖那边得知她们的近况,便以后继无人的理由把这套房子给她们过了户,也算是帮她们找了个容身之所。
夏安妍没拒绝,一是她那时的确穷途末路了,没钱能给她和夏丽找个能安身的窝,二是林县实在是个适合生活养病的地方。
自尊,骨气,理想,换作十年八年前的她还会把这些字眼当个玩意儿,但在二十六七岁的夏安妍眼里,全是狗屁。
她长大了,完全知道自尊要钱,骨气要钱,实现理想也要钱,她没有钱,所以没有资格拥有这些东西。
门打开,屋里维持着她上午出门时乱糟糟的样子——事实上,并不是因为她懒于整理打扫,而是这间两居室过时落后的装修,无论怎么收拾,也都是一副陈旧邋遢的模样。
昏暗灯光下,一个样式老土的行李箱摊在客厅中央,夏安妍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坐到掉漆的木沙上去,屁股被硌得生疼。她低头盯了会儿被雨水浸湿的鞋尖,才继续开始收拾没装完的东西。
工作已经托在那边找好了,是个从林县去打工的邻居介绍的,去津郊区建筑工地旁边的小餐馆打工,包住包吃,比开杂货铺更适。她没学历,除了出卖力气,想不到其他比在餐馆更挣钱的路子可走。
当初开这个杂货铺,钱虽然挣不了多少,至少时间自由,能随时照料夏丽,前两年她身体状况好一些,爱来这个铺子守着,夏安妍便也就一边打零工,一边开了下去。
可现如今已经到了需要去医院治疗的地步,杂货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收拾完行李,她在屋子里转了转。
其实加上退的房租押金和留下的货,她兜里的钱转院费用一扣,也就所剩无几了,一过去还得先拿一部分请个护工,好在打工的餐馆包吃住,她自己开销也少,能勉强撑下去。
她并没有打这套房的主意。这房子虽说已经过户给了她,但这是远房亲戚为着那点微薄到几乎没有的血缘关系而给予她们的善意,法律上她可以随意将它怎么处理,道德情感上她却不愿意。
或许等夏丽的病治好了,她们还会再回到这里来住。
“安妍姐,走了吗?”
邻居小张正准备敲门,现门并没有锁,便直接拉开进屋,“现在出?”
“好。”夏安妍拉起行李箱,“我们先去医院接我妈,等雨停一停就出。”
“我来吧。”小张作势要帮夏安妍拿行李,他是个很热心的年轻人,因为津口和林县两地相隔太远,医院的车没法来接夏丽,夏安妍得带着夏丽包车过去,但一听夏丽是病人,没几个跑长途的愿意接单,小张听说了,便自告奋勇地要送她们去津口。他是开货车的,开长途很有经验。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夏安妍对他笑笑,“本来就已经很麻烦你了。”
夏安妍的眼镜被雨淋湿后就一直揣在兜里,小张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不戴那架笨重眼镜的模样,有些看傻了去,夏安妍走到门口他才回过神:“不麻烦不麻烦,我爸那车扔那儿多久没开了,我开出去挣点外快怎么了。再说了,姐你给的比外面的多多了。”
夏安妍等他出来关上门,说:“谢谢你,小张,帮了我个大忙,等过去了我请你吃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