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了我。
我看見了姥爺。
我看見了楊舟。
它們一一破裂。
過去一一破裂。
就在我的眼前。
我忽然感到了一種強烈的暈眩,日光如同火爐般炙烤我,讓我流汗,讓我流淚,讓我失去我身體裡面所有的水分。
「叔。」我小聲地叫了一聲拆遷辦大叔,「我先走了。」
「啊?不看啦?」拆遷辦大叔回過頭,「那你走吧。」
我快步離開,在路邊找到了一輛共享單車,這似乎是出現的玩意兒。我下了app,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掃了碼,騎上車將那殘酷的一切拋在腦後。
我漫無目的地騎車,只跟著自己的感覺騎,最後竟然騎到了橋邊,再往前是江水,那塊講述著建橋設計師故事的石碑還立在這兒。
我沒有上橋。
只是把那輛共享單車停在了一邊,站在橋頭處吹著風,看著江水在我眼前流向遠處。
後來我又騎了一段路,一個人去吃了飯,接著又繼續。我拍了一些照片發到群里,給蔣承臨和大龍看。我想,他們可能無法理解我所感受到的東西,在那一刻我只是想保持一些和現實世界的聯繫。
我一直在外面閒逛到了晚上,七點多,天還沒有完全黑透,雲層被光暈染成了淺橘色,像是羽毛般飄浮在空中。我的腿很酸,但我還是堅持把那輛共享單車歸還到我借走它的地方,然後再一次的,我向曾經我叫做家的那個地方走去。
走著走著,路燈亮了起來。
走著走著,星星也露了面。
熱鬧的拆遷辦已經走了,機器消失了,我的家也消失了。
所有的房屋沒了蹤影,只剩下碎石、斷壁殘垣和滿地還沒來得及清理的垃圾。荒草地中的鐵軌沒了房屋的遮擋,像是生長在彼岸,而我在此岸與它第一次對視,竟有些認不出那到底是什麼。
我想起了有關這裡的一段對話——
「這地方還有人住?」
「怎麼沒有。」
「我還以為這裡是廢墟,不好意思。」
記憶里的聲音停留在這裡,與七年後的今天出乎意料地重疊——2o1o年那晚的醉意似乎延續到了2o17年的夏末夜晚。
我轉過身,伸開手臂,讓不存在的海風穿過我的身體。在那個島上,我們也遇上了一片廢墟——
「我們要去探險嗎?」
「別去了吧,很危險,容易塌了。」
我問記憶里的楊舟:「你看見了什麼?」
他說:「我看見了痕跡,這裡消失得更快。」
咚——
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一聲有些悠揚的鐘聲。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片廢墟,心裡空蕩蕩的。
那裡曾是我的家,但我最終還是沒能讓他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