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工作還是那樣,可是秦哥走了,就是有點不一樣。
我覺得大家每天朝夕相處,這裡有一種「江湖氣」的存在,少了誰,這「江湖」都變了味。
很快有人提出不幹了,這裡本來也不是正兒八經的公司,說走就走也挺正常。再加上年關將至,有些人拿了秦哥的紅包和當月的工資,乾脆提前回家過年,等過完年再出來碰運氣。
我也不幹了。
主要是沒什麼心情。
楊舟徹底把我的生活打亂,我努力建立起來的一點點「秩序」全然崩盤,什麼也不存在了。我又回到了之前剛畢業的那種狀態,睡在家裡什麼也不做,甚至連電影也不想看。
舒悅有空的時候就喊我和她一起吃飯,我們經常聚在一起,去張塵涵的公司樓下等他。張塵涵的學生氣在這半年之間褪去得很快,他還很年輕,但是又成長得很快,聽說公司里幾個女同事對他表白過。
張塵涵義正言辭地說:「我當然……立刻拒絕了。我這麼大一個女朋友放在這兒呢。」
吃飯的時候,張塵涵伸出手溫柔地捏了捏舒悅的臉頰。舒悅給了他一個眼刀,威脅道:「你最好是。如果你欺負我,謝然會打你的。」
我面無表情地說:「對,我會揍你的。」
「……」
張塵涵某些不好的記憶復甦了。
我和舒悅還去看了婷婷一次。我擔心她去一次難受一次,不過倒是我想多了,她再也沒有像是第一次那般在咖啡店裡和我說話。
婷婷很喜歡我們,我們也很喜歡她。這次去的時候婷婷拿了她畫好的畫給我們看——畫中代表我和舒悅的兩個小人站在一塊兒手牽著手,背景是一片藍天白雲下的連綿青山。
「我不要和謝然牽手。」舒悅銳評。
我笑道:「切,我也不稀罕。」
舒悅打開手機相冊,找到她和張塵涵的照片給婷婷看:「這個才是我男朋友。」
婷婷偷偷笑了起來,問我:「謝然哥哥有女朋友嗎?」
我趴在床邊上,小朋友的眼睛裡露出了期待。我想了想,悄悄地拿出楊舟的照片給她看,對她說:「哥哥沒有女朋友,這是哥哥的男朋友。」
「咦?」
「一個人可以喜歡女孩子,也可以喜歡男孩子哦。」舒悅笑道。
「嗯。」婷婷懵懵懂懂地點點頭。
我又說:「這是哥哥的秘密,你幫我保管這個秘密行不行?」
「好!」婷婷一口答應。
我和舒悅一起去坐地鐵,車廂里的暖氣很足,我把羽絨服脫了掛在手腕上,心裡卻在一直想著楊舟。直到舒悅喊了我幾聲,我才回過神來:「怎麼?」
「你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我笑了笑:「沒,有點兒困了,想回去睡覺。」
誰知道我走出地鐵站,人剛剛踏上上行的電梯,頭頂還未完全見到日光時,就聽見前面的女孩子驚呼了一聲:「下雪了!」
我跟著抬起頭,一片微涼的雪花如羽毛般輕飄飄地落在我的額頭上,我試圖用手指碰了一下,但雪花太脆弱了,連痕跡都未留下。
我在風雪中趕回家,街上的行人很少,大老遠地我看見王醫生的診所裡面亮著燈,麻將館已經人來人往,熱熱鬧鬧地傳出聲音,滷菜店的前面排著長隊,有幾個眼熟的阿姨在買東西,我經過的時候對她們笑了笑。
家門口的狗窩靜悄悄的,小黃和小黑碗裡的食物又剩了不少,說起來,我又有一陣子看不見它們了。我暗自嘆了口氣,心裡想著這也不是我養的狗,隨便吧。
回家後我反覆地拿出手機來,點開楊舟的qq資料看,過了一會兒又進去他的qq空間,裡面什麼也沒有,楊舟似乎並不喜歡發這些東西。
我想了很久很久,明白我們之間這樣不健康的聯繫也差不多到頭了。這算什麼呢?他的家人並不支持這一段戀情,楊舟也說了我們會「暫時分開」,以朋友的身份說話,我等他回來,這到底算什麼呢?
那晚我在今年的初雪中睡著了,半夜裡我醒了一次,聽見外面呼嘯的風打在窗上,窗戶發出砰砰的細響,我躲進被子裡,卻記起有個人會在這樣的天氣里把我摟緊。
第二天醒來以後,我聽見外面傳來一個聲音。
「小謝!」魏爺顫巍巍地喊我,「小謝!」
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只匆忙地套了一件羽絨服,揉了揉眼睛趕緊過去開門,問:「怎麼了?魏爺出什麼事了?」
老人一雙渾濁的眼睛看向我,手哆哆嗦嗦地指著我家門口不遠處的那棵樹,說:「那是你家的狗嗎?我今天一早看見它……」
我順著魏爺指的方向看過去,樹下的空地上躺著一個小小的身體。
「小黃?」
睡意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我穿著拖鞋就跑了出去,走近了才看見,小黃一動不動。我蹲在它面前,發現的它小小的身體已經完全冰冷,一點兒溫度也沒有。
小黃死了。
我呆愣在原地,感到了一陣天旋地轉,這棵樹的樹梢上有一點昨夜的殘雪,一陣風吹來,殘雪落了下來,正好砸在我的手背上。
這隻野狗死了。
第一次見它是什麼時候?哦對了,還是夏天的時候……不知道它從哪裡跑來的,睡在楊舟的懷裡,跟他莫名的很親,卻對我十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