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瘦小伙嬉皮笑臉地說:「別捋了,沒那麼複雜。我就是收錢辦事,你爸估計有一陣子不會再來騷擾你了,我看他那個鳥樣,也不像是個聰明人,想不通的。哎,我罵他,你應該不會生氣吧?」
「嗯。」我點點頭,「你們是只要收錢了,什麼人的事兒都辦?」
「本來是不想辦的,畢竟你小子之前打得我兄弟回去胃痛了好幾天,不過錢到位了,一切都好說。」
我想了想,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我能問下是誰出了錢嗎?出了多少?讓你們辦事還自帶劇本?怎麼聯繫上你們的?」
「就你朋友。」精瘦小伙撓撓頭,「聯繫我們很簡單啊,找人問問就知道,或者在我們常去的街上碰運氣吧……不過給你辦事太麻煩,要求可多了,還得時刻盯著你那狂犬病的爹,下次再也不幹了。」
「我朋友?」我還是一頭霧水。
「嗯。」他不打算多說了。
我朋友,哪一個啊,說了跟沒說一樣。
我皺著眉頭還想問點什麼,另外兩個紋身男卻在此時回來了,他倆跟精瘦小伙打了個招呼,又對著我不咸不淡地點了點頭。
「走了。」精瘦小伙說,「你收拾收拾吧。」
三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在我爸面前似是而非地演了一齣戲。事後我才覺得這三人不去當個群演真的太可惜了……那到位的表情和動作,一開始是把我也唬住的。
他們走後,我的腦子亂糟糟的,如同這間被損壞的屋子一般。我在沙發上坐了很久,最起碼有一個小時才完全平靜下來,然後拿著掃把和簸箕掃地。全亂套了,玻璃渣到處都是,小羊回來肯定……
我如木偶一般被定格在原地,這才想到,楊舟怎麼還不回來?
第24章第一支煙
我真不知道楊舟去哪裡了,他沒對我說。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分開時他和我的對話,確實什麼線索也沒有。
但無論我怎麼想,我都覺得,這一切應該不會是巧合。
直覺啊,直覺有時候真的很可怕。
我繼續掃著地,儘量把所有地方都掃乾淨,但是碎玻璃有一個很討厭的地方是,它是會亂飛的。有時候你都不知道它能飛到哪個角落,只能把能看見的掃掉。
然後某一天,可能一年,可能兩年,你還會在某個角落裡發現那些四處散落的「玻璃渣」。
要想根除這些,過程不可避免地摻雜痛,摻雜無奈,也需要時間。
我把垃圾都裝好袋子,決定以後買杯子只買不鏽鋼的,耐砸。
一直到夜裡兩點,楊舟還是沒有回來。我的燈始終亮著,也沒有睡覺。三點鐘,夜已經很深了,我把電腦打開,又開始放起歌來,聽起那什麼……披頭士。
從1963年他們的第一張專輯開始聽。他們用歡快的調子唱misery。我把歌詞用翻譯器翻了一遍,覺得自己開始喜歡起他們來了。
聽完了之後,楊舟依舊沒回來。
我關掉了電腦,上樓待了一會兒,在抽屜里找到了一盒舊撲克。盒子都有些爛了,把牌倒在床上,小王的那張邊緣蜷曲了起來。
我一個人洗牌,卻好像回到姥爺、我媽、我爸和我四個人在一起玩撲克的時候。
我們當然也有過一些好時光。
姥爺算牌厲害,我媽喜歡瞎打,我爸出老千,我是個左撇子,牌全被左邊的人給看光光。
我就這麼無聊都一個人玩著,甚至途中用手電筒照了照以前楊舟搭帳篷的那片空地。
什麼也沒有。
他始終沒回來。
不過,天終於慢慢地、一點點被我等亮了。我躺在床上給手機充電,決定再過幾個小時給舒悅打電話。
六點半,我下樓洗了個澡,換了衣服,提著垃圾袋出門去了。
然後我看見了楊舟。
他就坐在離我家不遠處的那棵樹下的石階上,腳邊放了一個透明的蛋糕盒子。
我看了他一眼,先把手裡的垃圾扔了,拆開濕巾擦了擦手,最後才向他走過去。離近了些,我看見他手裡拿著一包未拆的煙。
我清了清嗓子,問道:「你不是說你很快就回來嗎?」
他的聲音有些喑啞,眼睛沒有看我,說道:「嗯,很快就回來。」
「天都亮了!」我提醒他。
「嗯。」他笑了笑,「沒注意。」
我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他吸了吸鼻子,問我是洗澡了嗎?我說,是的,一晚上沒睡,所以洗了個澡提提神。他說,我看見了,你的燈亮了一晚上。
我看著他腳邊的那個蛋糕,似乎已經有些融化的跡象。我說你買蛋糕做什麼?沒有人過生日吧。他說,只是忽然想吃了而已,也沒人規定只有過生日才能吃蛋糕。
我猶豫著開口:「是不是你找了那些人,你給了他們多少錢,我爸……我會還你。」
一直和我對答如流的楊舟卻在此時安靜了下來。
其實我還有很多潛台詞沒有說。
怎麼時機這麼巧?看起來不像是臨時準備的,從什麼時候開始?是上一次嗎?上一次之後你就瞞著我找了人?你一定很快回來過,又一直沒出現吧。你還挺聰明的,小羊,你還挺善良。
過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改變了話題:「想抽菸嗎?」
清晨的風略過我的耳畔,日光在我們的身後漸漸跳躍出來,不一會兒我的脖子後面就被曬得暖暖的。